这一问,听着很有道理,但又好似毫无道理,年轻人愣了许久,最后干脆闭口不答。
玉龙瑶心情大好,天底下能难倒这位麒麟才子的人恐怕不多,说不准后世方荀的生平里还会给她也记上一笔。
最后玉龙瑶给他开了个条件,“不说男儿志在四方,总归得闯出一番事业才行,你家世子日后若游手好闲,当不起家,我嫁给他岂不自讨苦吃。等他世袭罔替做上了那个位置,本姑娘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女子嘛,大都爱慕虚荣。”
文士可不觉着眼前这个浑身都透着精明劲儿的女子当真爱慕虚荣,但也只得假装附和道:“好,姑娘的话,方荀记下了,定一字不漏的告知世子。”
玉龙瑶斜眼看他,“那古方一事……”
文士作揖道:“方荀自有法子,不劳姑娘费心。”
玉龙瑶媃媚一笑,“甚好。”
文士走时比来时快的多,几乎是一路小跑离去。
直到人影消失在街角,玉龙瑶抬手将被内力震碎成齑粉的木牌抛洒向空中,而后缓步走回小院,将大门关上,在原地站了片刻。不等门外的人敲门,她便拉开门,朝着门外微笑道:“公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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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堂生在午门外候了一个时辰,才瞧见十几匹快马踏雪奔来。长安御道素有严令,不许当街策马,可这一行人身份不同,为首一骑正是当朝四公主姜松柏。
禄堂生赶忙上前相迎,姜松柏翻身下马,把马缰随意丢给一旁的禁军守卫,一面往宫门里走,一面道:“父皇在何处?”
姜松柏身披的大氅表面已结了一层厚霜,脸颊鼻头都被寒风吹的通红,显然是昼夜不停匆忙赶回。禄堂生快步跟在身旁,微躬着身回道:“回公主殿下,陛下在养神殿,五更才歇下。”
姜松柏沉吟片刻,道:“本宫先回凤凰宫,禄堂生,待父皇醒来,即刻来知会本宫。”
已是御前内侍的小宦官不敢怠慢,赶忙低头应声。
忽然姜松柏脚下一顿,神色紧张的看着他道:“裘千人的事,岁寒可知晓?”
禄堂生不敢抬头,回道:“禀公主,消息传回当日便被陛下压下了,三公主并未知晓此事。”
姜松柏眉头紧皱,沉吟片刻,又问道:“那首阳山的臭道士可有回宫复命?”
禄堂生下意识拽紧了手心,道:“回公主,有。”
话音刚落,禄堂生只觉一股刺骨寒意直逼面门,吓的他只敢把头垂的更低。
“你们真当她是傻子么!滚!”
禄堂生一骨碌就跪了下去,把头磕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低声求饶。耳边尽是头颅与硬石地面碰撞的沉闷声,待他再抬头,面前已空无一人。
凤凰宫的下人见着这位披霜带雪而归的主子,皆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姜松柏不自己取下大氅,竟无人敢主动伸手。一路行到暖阁,候在门外的内侍正欲通传,姜松柏一抬手阻拦,径自走了进去。
屋内铺了地龙,春意暖人,窗沿下的软榻上躺着一人。姜松柏抬手挥退左右,轻手轻脚走过去,坐在软榻边,刚伸出手尚未触及,又缩了回来。
许是身上未消的寒意,扰了榻上人的清梦。
姜岁寒翻了个身,眼睛睁开一条缝,便瞧见自己坐在旁边,顿时吓了个激灵。待看清来人后,她愣一下,抬手捂住姜松柏的脸颊,笑道:“松柏,我不是在做梦吧?”
姜松柏轻声叹息,扯下她的手,拿起一旁案桌上的暖炉塞进她手里,低声道:“岁寒,莫欺我,你是不是都知晓了?”
姜岁寒低头抱着暖炉,默不作声。
姜松柏盯着她,沉默片刻,豁然起身就往外走。姜岁寒赶忙一个前扑,拉住了她的手,惊慌失措道:“你去哪儿!”
姜松柏握紧手中剑,面色阴沉道:“我去替你杀了李长安。”
“你别去!”
“为何!”
姜岁寒隐忍多时的泪水在此刻决堤而出,她一下扑进姜松柏的怀里,死死抱住她,嚎啕大哭。
“裘千人都打不过她,你还去送死,你若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姜松柏愣在原地,竟不知所措。
手中剑不知何时滑落,她轻轻拍打着怀里抽泣的人儿,不自觉望向窗外一角屋檐。
她知道,那袭大红袍,再不会出现了。
隔日,夜里被人拥在怀里入睡的姜岁寒猛然惊醒,身边已没了人,伸手探去枕被上一片冰凉。
禄堂生跪在榻前,俯首低声道:“四公主一早便出了宫,没说去何处,只嘱咐奴才们不许打搅殿下。”
姜岁寒转头望向窗外,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姜孙信正踏着满地金黄缓缓走来。
她兀然一笑,轻声道:“开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