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出阁既天下第一的男子竟也不恼,哈哈大笑道:“那老夫可不听,告辞。”
言罢,韩高之身形晃了一晃,随即又猛然停下,问道:“喂,李长安,外头有一千披甲带刀的小老鼠,可要老夫顺手替你清理干净了?”
李长安似笑非笑:“这可是姜家女帝私下里最宝贝的精兵良将,你就不怕得罪了那妇人日后没好果子吃?”
韩高之豪迈大笑:“我立天地间,谁能耐我何!老夫去也!”
不等众人反应,半空中已不见韩高之身影,同时一直端坐在马上泰然处之的墨枪男子也不见了踪影,那匹有幸亲眼见证了一场天人之战的战马四蹄齐齐折断,甚至发不出哀鸣声,当场暴毙而亡。
下一瞬,祁连山庄正门处骤然爆出一阵阵巨响,好似除夕夜的炮仗声,尘土飞杨中只见人马翻飞,惨叫声连绵起伏。
所幸韩高之下手有分寸,阵仗看着凶险,但并未伤及这些甲士性命。
墨枪男子则从头到尾连韩高之的衣角都没挨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毫无天下第一高手风范的布衣男子一通乱打乱砸之后,潇洒离去。
送走了这尊性情乖张的神佛,李长安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韩朔,暗自偷笑,这位大客卿今日恐怕受惊不小。不过如此一来也好,有韩高之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替她出风头,倒是省下不少麻烦事。祁连山庄再如何式微,瘦死的骆驼终归比马大,只要人还在,重振旗鼓也并非难事。
李长安站的有些疲累,挪了几步在秦归羡身旁蹲下,道:“我说二小姐,你还要哭到何时?眼下祁连山庄就数你最大,这一大帮子人还等着你发号施令呢,是去是留总得给个交代不是。”
此时此刻,李长安是打心底佩服这女子,方才韩高之就在跟前,她竟看也不看只顾自个儿哭的昏天地暗。想当年,北府军全军覆没,满城噩耗,她连哭的功夫都没有,就领着不足五百人的守城营出了古阳关,杀向冲河以北,与剑门关外那些北蛮子厮杀了三个昼夜,才勉强带回了四万多柄北雍刀。至于尸骨,只得任由风沙将他们埋在剑门关下。至今,李世先与姜绥的坟茔也只不过是两座衣冠冢而已。
闻声,秦归羡耸了耸肩头,而后转过头瞪着一双红肿的兔子眼,冷声又问了一遍:“李长安,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李长安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性的大善人,当即也冷着脸回道:“没有。”
没成想,被这么一激,秦二小姐反倒精神一振,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就要站起身,只是坐的久了腿脚发软,打了个趔趄。见状,李长安自然而然伸手去扶,同时站在另一侧为秦归羡一直打伞的陆沉之也伸出了手。
差别当下立判,秦归羡甩手便打开了李长安的手,且狠狠剐了她一眼,倒是对陆沉之来者不拒,甚至主动将半边身子依在陆沉之的身上。
李长安偷偷翻了个白眼,转面朝一旁久久不能回神的老剑客道:“劳烦阁下,代二小姐召集庄内所有门客,就说半柱香后在此阁楼内有要事宣告,来者自来,去者自去,祁连山庄绝不阻拦,阁下若无意留下,亦可自行离去。”
老剑客先是望了一眼秦归羡,而后恭敬拱手道:“属下这便去。”
言罢,便转身跃下阁楼。
李长安呼出一口气,笑道:“陆丫头先扶二小姐进阁楼避避雨,我去会会那位将军,去去就回。”
陆沉之点点头,揽过秦归羡腰身一跃而下。玉龙瑶则寸步不离,紧跟在李长安身后。
李长安转身看着她,有些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脸颊,宽慰道:“放心,我不打架,就是去跟他耍耍嘴皮子,今日好不容易轮到他吃瘪,我不说上两句心里不舒坦。”
听闻此言,玉龙瑶心头更加一紧,但嘴上叮嘱道:“那公子可不许骂人。”
李长安满口答应:“好好好。”
哄着玉龙瑶也下了楼顶,李长安提起一口气,飞身掠向府邸正门。
东定军不愧为整个王朝除燕字军外最精锐的骑军,饶是碰上韩高之那般的陆地神仙突袭之后,仍旧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恢复了原有的井然秩序,换做旁人吓破胆都不为过。
一个校尉模样的甲士正与男子禀报伤情,竟顾不得头上血流不止。
提着墨枪的男子挥了挥手,又指了指校尉的额头,而后转过身抬头望来。
李长安一脸笑吟吟,一手拢在嘴边,嗓音愉悦的喊道:“白将军,这就要走了?来都来了,怎不进门坐坐,好歹也喝杯茶再走啊!”
墨枪男子漠然垂眸,转身招呼了一声身边亲卫,示意所有人出城。
他背对着李长安,轻声道:“李长安,莫得意的太早。”
随即,身后便传来李长安遮都遮不住的得意洋洋:“将军慢走,不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