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若是梦
江湖千百年,自古阳盛阴衰,女子在武道一途与男子相较几乎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这与自身无关,乃是天地造物使然。往前细数几百年,女子大宗师也不过寥寥数人,这些万里挑一的上天宠儿皆不外乎几个必要条件,天才中的天才,自身气运极佳,再加上雄厚的家世根基,以及一个肯倾囊相授的名师。
很巧,洛阳与李长安都属其中。
只是就眼下而言,洛阳的家底甚至超出当年李长安许多,可惜时运有些不济,东越不久前才失去了一条化龙的龙鲤,以及一位陆地仙人。虽大半龙运移花接木到了她身上,但中途流出去多少,难以估量。
当务之急,便是稳住东越民心,若能在此时横空出世一位陆地剑仙,那无疑是久逢干旱遇雨露。
但以整个洗剑池为代价,是否太大了些?
叶白首仰头望着漫天剑影星辰,悲喜交加。
许是同为剑客,李长安见他满脸悲恸竟有些于心不忍,既为这位洗剑池宗主的胸怀大义心生钦佩,也为将剑视如己出的铸剑人心生怜悯。
许多剑客把佩剑视作性命,人在剑在,人亡剑亡,与剑心神相通,才可做到人剑合一。
早些年李长安难以感同身受,于她而言佩剑乃身外之物,她的身躯便是剑,她的意念便是剑意。所谓的人剑合一,便是与天地契合。
直到冲河一战,两次借剑,命悬一线,她才真正感受到剑并非死物。鱼卢是师父白鹤子的思念,王越是剑冢世代人的传承,不公是李家,是北府军的亡魂。
剑不是剑,是人情世故,剑意不是剑意,是人间正道。
正因如此,李长安在感受到漫天剑意时才明白,东越的国运为何会选择洛阳。
别无他由,只因白衣值得托付。
眼瞅着整个洗剑池都因此番异象骚乱起来,大煞风景本事一流的李长安朝天大喊:“女侠,够了,收了神通吧。”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飞剑宛如一场暴雨急骤坠落,砸入池中引得大地颤动不止。
待一切归于平静,白衣踏虹飘然落下,李得苦脚下踩着几柄飞剑也浮了上来。头一回御剑,李得苦兴奋的满脸涨红,姿势算不得飘逸,但好歹稳健。
脚一踩着地面,李得苦就朝李长安奔去,一把拽着她的衣袖,激动的满口乡音道:“师父师父,您瞧见了没,瞧见了没,徒儿方才,方才飞了!”
李长安笑着无奈道:“出息,也不怕人叶庄主看笑话。”
不知是受了宫中礼仪的熏陶,还是到了矜持的年纪,李得苦立即收敛了张牙舞爪的姿态,小家碧玉一般贴在李长安身边,偷偷拿眼去瞧一旁黯然失神的叶白首。
李长安看着迎面走来神采飞扬的白衣女子,嘴角笑意始终不减。
叶白首恍然回神,朝白衣女子作揖道:“恭贺殿下,喜登昆仑。”
洛阳回礼道:“叶庄主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听见公主殿下自称我,叶白首顿时百感交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洛阳手腕一番,掌心便出现一块鎏金腰牌,刻有一王字,递到叶白首面前道:“这是我的腰牌,见此牌如见储君,日后洗剑池但凡遇上难事,我定当竭力相助。”
堂堂一品大宗师一撩下摆,跪地谢恩:“叶白首代洗剑池上下门人叩谢殿下洪恩!”
能被朝廷奉为座上宾,于任何一个江湖门派而言,都是天赐的恩典。除了那些真正置身于世外的高人,谁不想有朝一日出人头地?
叶白首苦心经营洗剑池二十余载,自是有淡泊名利的宗师风范,可当家的总得为子孙后代着想。洛阳虽是女子之身,但在子嗣凋零的东越皇室,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此举无异于给洗剑池的百年大计打下了一根最粗壮的桩子,与一方王朝同进退,当今江湖,谁人有这份泼天福分?
一池好剑,换世代荣华,这笔买卖可太划算了。
此时的叶白首哪还有半点方才的颓然气象,简直就是满面春光,如沐春风。
李长安言辞带着几分挪榆道:“叶庄主喜事临门,赠我徒儿几把剑,不过分吧?”
寻常人若是在朝夕间历经如此大起大落,免不得心生芥蒂,叶白首不愧为武道宗师,心境沉稳如山,微笑道:“方才叶某失礼,只要小友瞧的上眼,尽管拿去便是。”
不见洛阳动手,几柄飞剑围着四人绕了一圈,悬停在李得苦跟前。
“我已从剑林中挑选出上中下三柄剑,你可喜欢?”
洛阳这话显然是与李得苦说的,但目光却是望向李长安。后者没有画蛇添足,一副“都听夫人安排”的乖巧模样。
李得苦顿时笑开了花,先前在下头挑剑的时候只觉眼花缭乱,太多好剑名剑了,生怕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师姐的眼光自然是顶好的,虽比不得不公神术这等神兵利器,但总归是有一柄真正属于她的佩剑了。
“太喜欢了!”李得苦指着其中一柄剑身纤细,通体玉碧的上等好剑,问道:“师姐师姐,此剑可有名字?”
洛阳哪能知晓这个,转头看向叶白首,后者立即会意道:“此剑名为玉带腰,剑锋二尺八寸,重二斤九两,正适合女子。”而后又指了指其余两柄中下等剑,“这两剑尚未有名,小友若有意,可为其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