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二人竟走到了军营口,陆沉之不自觉望向远处的营地,愣了片刻,才轻声道:“多谢王爷好意,民女尚有要事与将军禀报,便送王爷到此。”
姜凤吟抬了抬下巴,与陆沉之差不多的身形竟让她蓦然感受到了一股居高临下的威严,“本王发话,还怕白将军不允?”
陆沉之微微垂头,默不作声。
两厢僵持了一阵,姜凤吟轻声叹息:“真不想在上战场之前见她一面?”
陆沉之轻咬着下唇,仍是一言不发。
姜凤吟摇着头,又是一声长叹,而后便不再多言,领着人大步离去。
回了自家营帐,姜凤吟便瞧见躺在太师椅上一脸惬意的李长安,她走上前拍了一下好似睡着的青衫女子,不悦道:“本王这辈子还没给人指使过,你倒好,也不出来接迎。”
李长安这才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她,又朝外看了一眼,复而闭目道:“那丫头性子一根筋,若三言两语就能哄骗来,哪里还需王爷出马。我尚指望王爷能劝动那丫头,看来王爷的花丛手段也不过如此,罢了,不提这些,此番商议可有了结果,几时再出兵?”
姜凤吟气的一屁股坐在李长安身上,冷哼道:“不出兵!”
险些被坐岔了气的李长安哎哟一声坐起身子,瞪着姜凤吟,道:“为何?”
姜凤吟勾起一抹嘴角,“怎么?坏了你的计谋?还是巴不得快些与你的小情人相见?”
李长安讪讪一笑,“瞧王爷这话说的……”
她猛然一怔,眉头紧锁半晌没有吭声,太平年间李惟庸养出了一个上小楼,这二十年里广泛撒网,早已遍布大江南北,无孔不入。楚寒山出山才短短一年,即便早早布下应对之策,一时间也深挖不出那些躲在潭底的老王八。军情泄露乃阵前大忌,可这些人总会想尽办法将消息传递出来,即便是用命去换取,一条命不够,那就十条,十条不够就二十条,三十条。比起在战场上动辄损失上万条性命,这些谍子的性命微不足道。
但以楚寒山的足智多谋,想必早已料到如此,如今东越仍是兵强马壮,出师未捷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余祭谷仍活着,陌刀骑未少一兵一卒,商歌这十五万犹如散沙游龙的大军便不足为惧!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更何况眼下的东越军将领胸中都憋着一股气,接下来的战事只会更加惨烈。
而白起不出兵,并非与对方博弈耐性,只是在等着东越的陌刀骑上阵,欲要一口气将其打垮!
好大的胃口啊,李长安冷冷一笑,兀自道:“他白起还真是不把余大将军放在眼里。”
听闻此言,就连一旁心思敏捷的玉龙瑶也是一头雾水,但知晓其中端倪的姜凤吟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赏之色,接过话道:“今日布阵时,白起虽未多言,但本王觉着他的目的并非攻城。许是怕本王与姜烨起疑心,只安排两州藩兵从旁助阵,主力仍是东定军。且明言,除非剩余的七万东定军死绝,否则绝不会让本王白白去送死。”
李长安眉头一挑,“合情合理,敢问王爷的疑虑从何而来,女子的直觉?”
姜凤吟好似有意卖了个关子,缓缓站起身道:“就当是吧。”
李长安沉吟片刻,觉着有些好笑,正欲起身告辞,却猛地脚下一顿。
玉龙瑶更早一步感知,不安的看向李长安,轻唤了一声:“公子。”
五里之外的长野上,尘土飞扬铺天盖地,脚下大地轰隆震响,只能瞧见尘烟中一片寒光森森。
李长安低头看着杯中茶水涟漪阵阵,外头紧接着传来一声仓皇的禀报:“王爷,敌军突袭,已不足五里!”
姜凤吟愣了愣,下意识道:“我方斥候呢?”
李长安轻声笑道:“有余祭谷打头阵,几个斥候能活着回来,这叫以牙还牙。”
姜凤吟哪还有心思与她说笑,沉声道:“取甲来!”
李长安先一步出了营帐,遥望见远处的烟尘滚滚,喃喃自语:“老匹夫,你可知十去九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