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姜凤吟就变了脸色,一扫方才的柔媚姿态,眉宇间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微笑道:“本王不惦记,可有的是人惦记,你成日在我这混吃混喝,白起就能撤兵不成?”
李长安好笑道:“那我总不能领着五十骑就杀去军营吧?”
姜凤吟一根白玉手指抵在下巴上认真想了想,笑吟吟道:“那本王再借你五千飞凤骑,如何?”
李长安手一摊,皮笑肉不笑道:“王爷这般大方,不如借我五万。”
姜凤吟一巴掌拍开她的手,翻了个媚态横生的白眼,“你以为养牛羊呢,再给我个扬州都养不出五万精骑。”
说着,姜凤吟眼波流转,又凑近了几分,鼻尖离着李长安的脸颊不足一指的距离,呵气如兰道:“不如你把燕家铁骑调遣过来,哪还需五万,一万玄甲铁骑便足矣。”
李长安看着眼前女子丝毫不经岁月的光洁额头,动了动手指,瞬时便打消了心里的念头,只往后靠了靠身子,无奈笑道:“王爷领兵比起我来算行家,从北雍调遣兵马且不说朝廷的请奏流程,即便那妇人准允,光是路程便要耗费数月,有这些时日那位白将军怕是早都打到东海边了,哪还有玄甲铁骑的事。”
被扫了兴致的女亲王皱了皱鼻头,抽回身形坐直了腰杆,懒懒道:“那你还有什么法子?”
李长安笑容苦涩,微微摇头道:“不知道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姜凤吟勾了勾嘴角,显然不信,“还有你李长安山穷水尽的一日?”
李长安也不多言,一笑置之。
姜凤吟站起身走回堪舆图前,时不时拿黄尺凌空比较,似在推演战局。李长安瞥了一眼,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道:“依王爷之见,还需多久时日可拿下山阳城?接下来,又是哪家军营先出兵?”
姜凤吟侧目望来,微笑道:“本王一个弱女子哪里真懂什么行军布阵,不如小飞将军为本王推演推演?”
昔年李长安随先帝南平东定,因李世先授封飞将军,军中伍卒便自然而然唤李长安为小飞将军。北府军老卒相较这些帝家军,与李长安更为亲近,故而才有少将军这一称呼。也不知姜凤吟从哪儿听闻的,这一声娇柔的小飞将军唤的李长安又是浑身一个激灵。
若是姜凤吟能听见李长安在心里骂她骚老娘们儿,哪还能这般和颜悦色,估摸早把李长安丢飞凤骑的马蹄下碾上几百个来回。
面上李长安仍是泰然处之,起身走到姜凤吟身侧,指着堪舆图上山阳城外三十里外的地方,道:“王爷就甭跟我客气了,不过据我所知,此处常年有东越的暗哨游曳,前夜东定军死士营几百人竟悄无声息摸到了城墙下,一万骑军更是到了五里开外都没被发现,余祭谷治军的能耐如何我最清楚不过,这等疏漏绝无可能。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斥候也定会将消息传给城防。除非……“
说到此处,李长安停下了话头,笑着看向姜凤吟。
姜凤吟拿黄尺抵在李长安的心口,笑意深长道:“除非有人一瞬息便将三十几名暗哨统统杀光,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此人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
李长安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了几分,低头凝视着她,问道:“这个人是谁,王爷可知晓?”
姜凤吟仰起头,下巴搁在李长安的肩头,轻声低语:“今夜你若留在我帐内,我便告诉你。”
余光中,姜凤吟瞥见那个与她姿色不相上下的女婢缓缓抬眼望来,眸底有一丝杀气。她记得李长安亲昵的唤这个女子瑶儿,于是她又道了一句:“哎呀,有人吃味了呢。”
李长安一手悄无声息的搭在她的腰间,轻声笑道:“王爷还真是不挑食,就不怕明日连马都上不去?”
姜凤吟抽回身子,笑容妩媚,“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二人四目相对,姜终归是老的辣,李长安缴械投降道:“得了,就算王爷不计较,您那宝贝郡主日后若给我穿小鞋,我可招架不住。”
姜凤吟斜了她一眼,嗔怪道:“瞧你那点出息,哪里是怕那丫头,分明就是怕王洛阳与你秋后算账。”
李长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轻叹道:“罢了罢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多谢王爷款待,在下这就告辞了。”
言罢,李长安招呼玉龙瑶一起出大帐,才走出几步,便听身后姜凤吟道:“本王听人说,那些东越斥候皆是一枪穿胸,除了那位将军,旁人哪有这等枪法。”
李长安脚步一顿,转身作揖道:“谢过王爷。”
不等她起身,姜凤吟问道:“李长安,你究竟在等什么?”
李长安缓缓垂下手,似在看着姜凤吟,又似在看向更远的地方。
她轻声道:“等一个江湖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