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伸手指了指山阳城前的长野平原,道:“若在眼下时节打起来,死伤一旦超过上万人,便易起瘟疫,所以一般战事都挑在秋末凛冬。南边不比北边,炎夏时日更长,即便入了秋尸首也烂的快,春秋末年灭南唐打了大半年的仗,有半数南唐甲士并非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一场接一场的瘟疫中,最后扬州封境了三年,大小城池空了尽三十余座,那些门户不多的村县死了多少人就更不得而知了。长野虽广,可也埋不下这三十万大军啊。”
燕白鹿思索了片刻,道:“王爷以为东定军八万人马可与东越二十几万大军战平?”
李长安喝了口梅子汤,砸吧嘴道:“不是我小瞧了谁,白起此人十几岁便在边关一战成名,几乎将呼延同宗麾下虎狼骑屠尽,自身是一品高手,领兵布阵更是如臂指使,同批将领中几乎挑不出比他更出色的将军。即便如此,碰上守城一甲子曾历经春秋战事的老将余祭谷,仍是稍逊一筹。若是死战,在双方统帅都不出手的情形下,常年拿山匪练兵的东定军更能打,运气好点,兴许可拼去东越十万人马。但将军别忘了,东越只有二十几万大军,商歌可不止一个东定军,姜凤吟麾下光飞凤骑便有三万骑卒,这可是仅位于咱们北雍铁骑之后数一数二的飞凤骑。”
蒋茂伯毫不掩饰的嘲笑道:“同为女亲王,这位武陵王的练兵手段,咱们王爷拍马也不及。到时候去了沸水城,王爷不妨与武陵王切磋切磋,听闻那位女王爷生性风流,丝毫不逊色王爷。”
李长安斜了他一眼,笑眯眯道:“此番姜凤吟若出兵,免不得劳烦蒋伯去将她的项上人头取来,到时是真风流还是假风流,蒋伯可得睁大眼睛瞧仔细了。”
燕白鹿悚然一惊,暗自思量,那武陵王是叛国了还是与王爷有何私仇,不然王爷为何要取她性命?
蒋茂伯正琢磨其中端倪,从厨房出来的玉龙瑶一把夺了李长安手中的碗,嗔怒道:“一碗梅子汤也能把公子喝醉了,尽说胡话。”
李长安笑了笑,问道:“饭做好了?”
玉龙瑶好似酒楼里的俏厨娘,一手叉着腰道:“可不是,昨日青衣道长送了几尾青鱼来,今日便做了公子最爱吃的酒酿鱼,赶紧去把手洗了。”
李长安依言去院中水缸打水净手,蒋茂伯与燕白鹿则自觉起身跟着玉龙瑶去端饭菜。
进了厨房,燕白鹿忍不住小声问道:“玉姑娘,王爷与那武陵王有过节?”
玉龙瑶好笑道:“能有什么过节,不过是那回在长乐亭那位女王爷调戏了王姑娘,公子小心眼儿记仇罢了,蒋伯您可别当真。”
蒋茂伯会心一笑,燕白鹿想了想,总觉着哪儿不对劲,但也没继续刨根问底。
四人围桌而坐,已是这些时日的常态,在上山李长安不讲究,也没什么君臣礼仪,下了山可就不一样了。规矩多了,便再难有这般亲近的时候。
玉龙瑶夹了几块鱼,细心挑去鱼刺,才放入李长安碗里。李长安扒拉了几口饭菜,见玉龙瑶也不抬碗筷只看着自己出神,无奈道:“辛苦做了一桌子饭菜,也不见你吃多少,怎么着,看我就能看饱肚子?”
自知失态,玉龙瑶低头赧颜一笑,而后又似想起什么似得,温声道:“险些忘了与公子说,昨日上山的人带了消息,李姑娘与楼姑娘已平安到了将军府,还有那位祁连山庄的二小姐,前些时日也入了扬州,只是不知有没有回庄子。”
李长安停下手中动作,想了想道:“咱们眼下缺人手,扬州那边的人暂且都调去沸水城。”
玉龙瑶嗯了一声,没再多言。
晌午过后,李长安又一门心思钻入了武学浩瀚中,也不知玉龙瑶何时点起了灯火,再抬头已是星辰璀璨。
一曲异乡小调随晚风吹入竹屋,李长安放下书,起身走到屋檐下。雪色月下有一女子独自坐在屋顶,不知眺望何方,嘴里哼唱着。
“七月流火垂西落,九月织女缝寒衣。伯劳声声鸣,载玄又载黄。娘子朱孔阳,只为公子裳。十一北风吹,萧萧猎马还。笳声听不得,公子归不归?”
曲调掩抑声声思,女子低吟如私语。
李长安忽觉心有所感,答曰:“寻声莫问道,归期自有期。”
屋内不公古剑,长鸣出鞘。
玉龙瑶缓缓站起身,痴痴的看着一道耀眼过满天星辰的青虹剑气从九天之上垂直落下,横扫人间。
没过多久,太阴剑宗的剑谱上多了一招剑式,名为归鞘。
再后来江湖称此剑为,归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