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何人不曾傲骨铮铮
都说读书人一身傲骨铮铮,胸怀天下大志,不为权势低头,不为生死所惧。
在李长安看来,都是放屁,比茅房还臭不可闻。若是写几篇锦绣文章就能填饱肚子,还要出人头地做什么?那些打着为百姓谋福泽的旗号,与权势挣个输赢的迂腐行径看似高风亮节,实则有勇无谋,好比坐在富贾权贵门前破口大骂他们是奸商贪官,骂的再有理有据又如何,是能让百姓吃饱穿暖,还是能让国盛昌荣?
文章写的漂亮是一回事,能否成大事,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种浅显道理,连识字不多的李得苦都明白,但饱读诗书的林白鱼就是一根筋拗不过来。读书人有骨气是好事,不若空有满腹学识也难成大器。才学是根基,骨气则是支撑根基的梁柱,二者缺一不可。纵观古今文坛,那些文豪巨搫哪个不是才气兼备。只是千百年来,芸芸众生又有几个能名垂千史?比起武道成就巅峰,文坛的那座泰山墨斗只会更加崎岖。自然,若有朝一日林白鱼这三个字名扬天下,必定流芳百世,而她李长安即便称霸江湖武林一时,也终将被后世所遗忘。
昔年太学宫司徒大祭酒曾言,武人领兵为帝王,文人执笔为苍生。
李长安没觉着说的对,但也没觉着错在哪。
无论文臣武将,载入史册的总归就那么几人,好比陆地神仙,一个萝卜一个坑,天下兴旺坑就少几个,碰上战火连年就多几个。一个坑空了,才有另一个萝卜去填补,此乃天理轮回,凡人左右不得。
武道中,李长安的位置被道宗十方林的老祖宗占得,如今狼烟渐起,天门大开,韩高之这样的人物便横空出世。而文坛早已高木林立,只是老树终有倾塌的一日,有几颗已然摇摇欲坠,但那些新苗正逐渐长成,其中是否有一株属于林白鱼,只能日后骑驴走着瞧了。
李长安躺在软榻上,看着窗外自语道:“脱胎不换骨,有点意思。”
玉龙瑶来时如往常一般神色怡然,到底是一品修为的底子,即使照顾了隔壁那对主仆一夜,也丝毫不见疲态。只歇息了半个时辰的李长安则已露出了倦意,爬了一整日的山不说,夜里还得给林白鱼亲自处理伤口,折腾下来已是三更,回到自己屋里,好似才闭眼天就敞亮了。
李长安自食其果,倒也没什么怨言,抬了抬眼皮问道:“人醒了?”
玉龙瑶点了点头,见李长安一副疲惫模样,欲言又止。
李长安不禁好笑道:“有什么便说,是大小姐又闹脾气了,还是骂我什么了?”
玉龙瑶微微摇头,有些心疼的看着她,低声道:“公子劳累了一宿,再多睡会儿吧,林小姐有奴婢照看,出不了岔子。”
李长安勾了勾嘴角,存心道:“这山上湿寒气重,你不给我暖床,我如何睡的安稳?”
流沙城的玉娘子岂是那些不懂□□的青涩丫头可比,只下意识瞥了一眼整洁的床榻,会心一笑,上前拉着李长安的手就欲往床榻去,还一面道:“公子早说侍寝,龙瑶岂敢不答应。”
李长安一把拽住她,苦笑道:“得了,怕了你了,知道你一心一意为我好,可我还是得去看一眼,否则林大小姐那口怨气不消,日后就别提为北雍所用了。”
玉龙瑶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隔壁屋子门前,李长安朝里瞅了一眼,也不敲门就径直走了进去。正给林白鱼喂药的丫鬟春晖听见动静,转头吓了一跳,刚要起身斥责就被自家小姐一把拉住,只得狠狠剐了那青衫女子一眼,似尤不解气,又重重冷哼了一声。
林白鱼的性子是非极其分明,即便对李长安不满也从不牵连旁人,故而醒来时瞧见自己包扎完好的双脚便赶忙对玉龙瑶道谢。可谁知,玉龙瑶却说是李长安忙前忙后的照顾了她一夜,直到天将亮时才歇下。
李长安这般恩威并施的手段并未让林白鱼感恩戴德,她的兄长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读书不行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曾在府里养过一只鹰隼,用的就是这种法子慢慢打磨鹰隼的野性,使其在潜移默化中对主人服从。林白鱼此时觉着自己就是那只隼,而李长安则是熬鹰人。
可鹰隼毕竟是未开智的禽兽,怎能与人相比较?李长安用熬鹰的法子对付她一个背井离乡的孤苦女子,怪不得林白鱼心生怨气。可终归是受人恩惠,脸面上还得过的去。
林白鱼犹豫了片刻,掀起被褥就要下床给李长安行礼。
李长安见她如此倔强,冷声道:“怎么着,还嫌本王照顾你一宿不够累?再把伤口崩开,好折腾死本王才满意?”
林白鱼身形一顿,屈起双腿跪在床榻上,微微垂首,不卑不亢道:“小女子不敢,王爷恩德小女子铭记在心。”
李长安冷笑道:“嘴上说不敢,心里多半骂了本王一早上,林白鱼,你我二人就不必装腔作势了。”
林白鱼轻轻抬眼,郑重其事道:“王爷贵为天潢贵胄,礼数不可废。”
李长安顿时气笑了,指着林白鱼道:“林杭舟怎就养出了你这么个迂腐女儿,你要守礼,本王便让你守。今日你就这么跪着,何时想明白了本王为何逼你上山,咱们再言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