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哪有江湖不死人
整个长安城尚未苏醒,便有两辆马车从就日街的将军府驶出,分别朝着南北两道城门而去。
南门城头上,女子身着鱼龙白服,低眸凝望脚下从城洞缓缓驶出的马车,年过四十却面容姣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她身后站着的长衫老者手中握有一把墨色油纸伞,亦是神色平静。
不着龙袍的女子少去了几分往日的威严,更显英姿勃发,只是眉宇间的杀伐之气难以遮掩,她缓缓开口道:“先生以为,朕死后还有谁能驯服这匹野狼?”
长衫老者眯起那双因过度操劳而浑浊的眼眸,嗓音低沉道:“既是狼,便不可驯。”
一阵晨风拂面,带着最后一丝春意与初夏的微燥,长衫老者缓缓抬头望天,“春雨终散,陛下该回宫了。”
女子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虽极力压制,嘴角仍是溢出一丝血迹。
一袭大红袍不知何时立在二人身后,悄无声息。
女子一指抹向嘴角,平静道:“裘千人,那人可寻着了?”
红袍宦官垂首回道:“回陛下,尚无,范西平行踪飘忽不定,待奴才赶去兖州时早已人去楼空。”
女子轻声嗤笑,叹息道:“也罢,下下之策总好过无计可施,裘千人,多备些人手。”
女子转身看向长衫老者,“还是先生说的对,不可驯则杀之,只不过与其死在朕手上,不如让她死在该死的地方。至于储相人选,便有劳先生了。”
长衫老者微微点头。
春雨贵如油,这些时日却总也下个不停,马车刚出城,又飘起了不大不小的雨点。李长安掀起一角车帘,偷偷瞧了一眼跟在马车边的燕白鹿,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打消了询问的念头,又放下了车帘。
人数减少,自然也就要不了两辆马车,一百白马营也分作两拨,一拨随李长安继续南下,另一拨则由宁折率领护送李相宜与楼解红北上。许是猜到李长安会如此安排,素来锦衣罗裙的玉龙瑶在临行前换了一身轻便的衣物,说是去太行山有些路程,好在中途与蒋茂伯轮换驾车。上了马车也不进车厢,只与蒋茂伯一同坐在驾座上,所幸马车宽敞,同坐两人也不拥挤,李长安心知她不愿与洛阳同处一室,便不强求。只是不知为何,本该此番随行的林家小姐未出现,李长安尚未多言,旁人自是不会多问。
车厢内,李得苦盯着横放在膝上的不公古剑许久,好似小娘子依依不舍情郎一般,惹得李长安哭笑不得,干脆把古剑夺了过来。
李得苦愣了一瞬,眼泪汪汪的看向李长安,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师父,徒儿……徒儿何时可以回来?”
李长安抱着剑,好笑道:“当年你师祖让我劈开了溪水与云海才下山,我期望也不高,何时打赢了你师姐,何时接你回来。”
闭目养神的洛阳微微睁眼,看着小丫头几乎哭出来,柔声宽慰道:“莫听她胡说,时候到了,她不来接你,我便送你回去。”
此时此刻,在李得苦眼里,白衣女子岂止是仙子,那就是观音菩萨!她猛的深吸了口气,逼回泪水,郑重其事道:“师姐放心,得苦一定好好练剑,绝不会给师姐丢脸!”
白衣女子淡然一笑,没有言语,只是这一笑莫说李长安,李得苦都不禁有些看痴迷了。
察觉这师徒二人的异样,洛阳不自觉收敛了笑意,恢复惯有的清冷模样,私下里忽然觉得李长安的决策是对的。李得苦若一直跟在她身边,学坏是迟早的事。
李得苦倒没别的心思,只觉着世上怎能有这么好看的女子,且怎么看都看不够似得。洛阳板着脸时,她尚有畏惧之心,这一笑,便觉着体内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魂也跟着飘了。难怪那些大老爷们儿都爱去青楼楚馆,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厢李得苦正思绪乱飞,冷不丁便被什么物件砸了脑门。回过神来,李得苦捂着脑袋望向李长安,神情有些委屈。
李长安好气又好笑道:“你再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你师姐,小心她挖了你的眼睛。”
对此习以为常的李得苦自是不以为意,一本正经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师父你说的。”
这不,油嘴滑舌的本事李得苦已学的有模有样了。
洛阳绣眉微蹙,不想再听这对活宝师徒相互挖苦,瞧见李长安手里黄布包裹的物件,便问道:“这是何物?”
李长安这才拆开黄布,露出里头的物件,书封两面无名,纸页看上去新颖,似是拓本。
李长安把书递给洛阳,解释道:“这是昨日宫里送来的,应是许黔娄的剑谱无疑,原谱已送去了小天庭山。我连夜着人拓印了两本,这本你拿着。”
洛阳并未翻看,而是递还给了李长安,道:“我不缺这些。”
李长安未伸手,只是道:“天生剑胎在剑意领悟上虽远超常人,但剑术终归不是一朝一夕便可自成,如今的武道已不比从前,光求意而舍其术,你便再难更进一步。我停滞四品已有一段时日,始终不得要领,故而这趟去太行山并非只为旧地重游,许黔娄既在剑术一道上登峰造极,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不论你需不需要,不妨看过再言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