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在皇宫内手握滔天权柄的大貂寺听闻此言,只低眉顺眼,不再多言。
那些年燕白鹿在宫中当值,常在御前走动,与红袍宦官算不得面生,二人对望一眼点头相交。而后红袍宦官的目光便落在了李长安的身上,两方对峙,都算不得善意。李长安的眼神尤为冰冷,只因一瞬前,红袍宦官似不经意扫过她身后那辆马车,而马车上坐着的是另一位公主。
毫无察觉的姜岁寒转头望向李长安,脸上笑容更是得意,且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显摆道:“李长安,裘千人的名号可曾听闻?”
李长安目光始终定在红袍宦官身上,皮笑肉不笑道:“屠手裘千人,号称长生之下无敌手,怎会不知晓。”
如今的三公主哪还有当年求着李长安招安的胆小模样,双手叉在腰间,放言道:“知道就好,你若再欺负我,我就让裘貂寺教训你!”
李长安不卑不亢,只嘴上退让了一步,道:“在下不敢。”
耍足了威风,姜岁寒心满意足的领着二人入了宫门。虽然她知晓裘貂寺并不能把李长安如何,以后嘴仗输了她仍是找不回场子,但能让李长安服软,哪怕只有一回,她也很开心。
少女心性,大抵就是如此。
心思纯真,所求不多,知足常乐。
御道虽长,却不沉闷。
出了青州之后,便少有笑容的燕白鹿在少女公主叽叽喳喳宛如雀儿银铃般的欢声笑语中也有了几分暖意笑颜。
与走在前头两个女子的热火朝天不同,身后不论是身份还是境界修为皆天差地别的二人则仿佛从冰天雪地中走来。虽无交谈,但明眼人都瞧的出,这二人势同水火。
李长安双手拢在袖中,目不斜视,低声道:“裘貂寺,那夜公主遇袭时你分明就在一旁,却见死不救,胆子可真不小。”
红袍宦官面无表情道:“咱家只是奉命行事,比不得你李长安胆大包天,竟敢私带东越的那位公主入皇城。”
李长安冷笑道:“眼下两国并未交战,谈不上是敌非友,我的马车上坐着什么人,也轮不到裘貂寺过问。你若动些歪心思,我也不拦着,只是今非昔比,那女子已是半仙境界,她若要走你也拦不下。”
红袍宦官不为所动,淡然道:“投机取巧的半仙也算仙人?”
李长安微微侧目,“你莫忘了,东越仍有一位陆地神仙。”
红袍宦官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出了御道,景致豁然开朗,号称可容纳万人的大理石丹墀,以及那座建筑恢弘的金銮殿,太和宫。红袍宦官走在前头,穿过殿前,再过两处回廊,领着三人往偏殿去。
御书房内外似早早屏退了宫人,门外也不见当值的女官,裘千人快一步上前,立在门前朗声道:“启禀陛下,李长安携燕白鹿,殿外求见。”
里头传来一声不失威严的女子嗓音。
“宣。”
紧接着又嘱咐了一声。
“寒儿就不必进来了。”
姜岁寒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朝里头喊了一声:“儿臣遵旨,这便回宫念书去。”
而后又对李长安做了个鬼脸,溜之大吉。
裘千人侧身退后一步,双手叠放在腹部,垂眸道:“二位请。”
两年前,李长安曾远远瞧过这位九五之尊的妇人,只见身姿气态,不知音容样貌。姜漪同样不曾见过世人口中的女魔头,只从白纸黑字上知晓,此人喜穿青衫,生的一副雌雄莫辨的好皮囊,为人举止更是当世风流。
风流这个字眼如何用在一个女子身上?
当姜漪亲眼见到了那一袭青衫,不得不承认,世间风流人物多男子,而女子之中唯有这一袭青衫当的起风流二字。
当年青衫仗剑走江湖,天下谁人不仰慕。
此时此刻,姜漪终于有些明白,当年先皇后为何抑郁而终。
并非求而不得,而是明知不可求,却一心索求!
女帝陛下看着李长安怔怔出神,许是没见过陛下如此失态,燕白鹿一撩下摆,双膝跪地,恭敬道:“微臣燕白鹿,参见陛下。”
李长安一动不动,勾了勾嘴角,笑意玩味道:“陛下觉着,草民该不该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