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弦外之音的李长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就是骂她自不量力,明明身弱体虚还要逞强做体力活计。出了一脑门子细汗的李长安喘了口气,把斧子往前一递,挑衅道:“不然你来?”
谁成想,白衣女子二话不说,放下水盆就接过了斧子,一口气连劈了十来根木柴,别说看那架势竟是有模有样。
李长安乐的在旁偷闲了好一会儿,就见玉龙瑶端着一壶茶水走了出来。刚喝一口,燕白鹿便领着人回来了。
身披银甲腰佩马刀的年轻骑卒显然不知自己为何撞了大运,竟得燕小将军如此待遇,甚至来不及换一身体面的衣衫。进了自己家门也显得格外生疏,尤其是瞧见院中的几名女子之后,眼睛都不知往哪儿搁,只手足无措的朝几人抱拳拜礼。
李长安笑盈盈道:“赵龙虎,这是你家,与我们客气什么,先进屋去看看你娘。”
在边关吹了几年风沙,面容略黑的年轻骑卒傻笑着点了点头,抬脚往正中的大屋子走去。原本在屋子里陪老太太的李得苦与李相宜跟着相继出了屋子,不多会儿便听见屋内娘俩有哭有笑的重逢言语。
行事自始至终的燕小将军又接过了洛阳手里的斧子,继续砍柴的活计,仿佛两耳不闻。李长安把三位辛劳了一下午的女子按在小靠椅上,领着精力旺盛的李得苦捧着燕小将军劈好的柴火去了厨房。
赵老太家升起炊烟时,赵龙虎从屋子里出来,用伤疤换军功的年轻男子眼眶通红,走到燕白鹿跟前,躬身抱拳道:“卑职谢过将军。”
燕白鹿劈下最后一斧子,面不改色道:“赵龙虎,你若不能活着给老人家养老送终,到时候本将便亲自来替你报丧。”
被赵老太埋怨过没取个好名字的赵龙虎不敢抬头,身躯更弯了几分,朗声道:“卑职领命!”
接着燕白鹿又下了一道军令,“留下来吃饭!”
赵龙虎猛然抬头,满目震惊,随后接了燕小将军一记瞪眼,又赶忙低头道:“卑职遵命!”
半晌不见动静,燕白鹿板着脸无奈道:“知道还不滚。”
赵龙虎不敢再有半点多余举动,转身快步又回了屋子。
在院中瞧见这一幕的女子脸上皆有不同笑意,李相宜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平日里瞧不出,这燕小将军挖苦起人来与某人倒是有些相像,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过今夜倒是托了某人的福,虽仅是给掌勺的玉龙瑶打下手,但也算忙前忙后折腾出了两桌子丰盛酒菜。屋内那对母子一桌,屋外几个女子一桌。
吃过饭,哪怕是燕小将军开的小灶,赵龙虎也不敢私自离营太久,给赵老太洗过脚伺候着就寝后,便匆匆离去。
夜里,众人为照顾李长安,留了一间小屋给她单独住,洛阳没有丝毫留下的意思便随其余人去了那间大屋,于是只得玉龙瑶勉为其难的留了下来。李得苦好似失了依靠一般,被洛阳牵着一步三回头。
玉龙瑶犹豫道:“公子就不怕与那位心生芥蒂?”
李长安看着她笑了笑,没有作答。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一众人便整装待发。
瞎眼老太太一如往常,坐在门前晒日头,睁着那双灰白的眼眸不知看向何处,也不知在看什么。
李长安轻步走到她跟前,作揖道:“日后得闲,再来探望您老人家。”
赵老太含笑点头。
一行人走到门前时,赵老太眼中仿佛闪过一丝清明,她平淡问道:“姑娘,回的来吗?”
李长安脚下一顿,缓缓转身,众人只见她神色复杂,竟是有些隐忍。
过了片刻,李长安释然一笑,朝瞎眼老太太点了点头:“回不来也得回,总不能连自个儿的家都不要了。”
走出村子,李长安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武当山,笑意柔和。
“她都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