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笑出了泪
按王朝定律,若无圣诏藩王不得出藩,更不可带一兵一卒私自越境,一经查实按律削去爵位贬为庶民,王子王孙三代不得入朝为仕。这条铁律乃女帝陛下亲定,足见皇室对宗亲的深谋远虑。燕赦高居一品大国柱,又手握重兵,虽不是藩王却胜似藩王,故而私下里尤为得女帝“厚爱”,当年亲下密旨,这条铁律对北雍同样奏效。
与上一回带兵去武当山不同,因为武当山本就在北雍境内,燕白鹿就算领一军人马把北雍逛个来回也没人敢多半句嘴。这回可不一样,虽只有一百白马营,却是要跟着李长安堂而皇之的入京,那可是天子脚下,整个中原的王朝帝都长安城啊。自打天奉元年起,就没哪位藩王有此待遇。
此番入京,燕白鹿本不在行程之内,直到启程的前一日才被燕赦临时赶鸭子上架,稀里糊涂就领着一百白马骑卒来了东郊。这一百名骑卒曾亲眼目睹冲河一战,不说以前如何看待燕小将军,至少眼下已是万分崇敬不敢再有半分轻视。
没成想,李长安的马车没等来,却等来了一百披甲挎刀的军中老卒。燕字军重军功,甭管你是哪个营的,也甭管你是什么官职,砍下十颗蛮子头颅的小卒也敢跟只摘过几颗头颅的顶头上司叫板。瞧见这伙身上刀疤与军功成正比的老卒,饶是如今战力在燕字军中前三甲的白马营骑卒亦是心生敬畏。
可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百来老卒竟是送那位李宅的青衫女子送到了十里之外。丝毫不逊色白马营整齐且沉闷的马蹄声踏在一百骑卒的心口上,由不得这些年轻将士不心神激荡,却也同时心生疑惑。难道这位李宅少将军真如传闻中那般所言,比燕小将军还要神勇无比?
亲眼见过老卒跪拜,亲耳听过那一声声恭迎,燕白鹿自是比这一百骑卒心中更加明了。无论是武力还是谋略,她都输李长安一大截,但她也从未在这点上钻过牛角尖。且不说李长安年长她三四岁,还比她早生了一甲子,若给她四五年的功夫打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只是她不明白,此行李长安为何要带上她,据祖父说,还是李长安指名道姓要她一同赴京,权当出门历练。可如今长安城就好比鬼门关,女帝陛下摆的可不是琼林宴,而是鸿门宴。这上哪儿历练不是历练,非得挑最危险的地方赶着上趟,不是找死是什么?
只披了一层轻甲的燕白鹿策马跟在宁折所驾的马车边,思绪飞出了百里路,也就错过了偷听马车内轻声言谈的时机。
从邺城到长安城少说也有几千里的路程,故而车厢足够宽敞,可容下五六人盘膝对坐。李相宜跪坐端庄,脱下火狐大氅后玲珑身段展露无疑,尤其跪坐时圆润处衣衫紧绷更显大好风景。
李长安盯着某处,啧啧道:“你若入宫为妃,头胎定是个皇子,母凭子贵一飞冲天。可惜商歌王朝下一位九五之尊多半仍是个女子,你可真是生不逢时。”
李相宜不喜不怒,嗓音平静道:“不劳公子费心,李相宜生来便是上小楼的鬼,也没指望有一日能出楼,大抵与那位花栏坞的玉娘子下场一般无二。不过我与她不同,即便喜欢女子,也瞧不上公子这盘菜。”火山文学
听李相宜唤她公子,李长安愣了一愣,而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哦了一声道:“天下能有几个如我这般玉树临风的公子,这你都瞧不上,那还能瞧的上谁?莫不是燕小将军?”
李相宜冷哼一声,笑道:“她?那我就更瞧不上了。”
李长安笑容古怪,瞥了一眼李相宜身侧的那件火狐大氅,道:“瞧不上你对人嘘寒问暖,瞧不上你收人大氅,瞧不上你方才撩起车帘去寻人?”
上小楼的雪狮儿知书达理,温婉贤淑,无人不夸赞一声绝代佳人。可在李长安这儿都不好使,泥菩萨都要生出火气来,李相宜当下恼羞成怒,指着那王八蛋的鼻尖怒道:“姓李的!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对谁献殷勤在先!”
李长安一副牙疼的神情,“嘿,我就奇了怪了,难道燕白鹿成日往我李宅跑是假的,送你大氅也是假的,走前你没瞧见她便对我撒气是假的,方才你见到惦念之人故意板着个脸给我看更是假的?你们谁先看上谁我不知道,但我就想知道,李姑娘,你哪回是真的?”
李相宜不愧是号称京城第一花魁的女子,屡战屡败下养气功夫一日千里,不过一个呼吸之间便稳住了心神,面色如初,心平气和道:“燕小将军来李宅走动的多不假,躲不过时免不得与她客套,她送来这件大氅也不假,但银子我照付。先前掀起帘子也并非为了寻她,只是想看一眼北府军的老卒,至于我给你脸色,那就更与她无关了。”
李长安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竟是燕小将军一厢情愿?”
李相宜莞尔一笑:“本就无情,何来的一厢情愿,我看是你胡思乱想罢了。”
二人对望,沉默了片刻。
李长安始终盯着李相宜目不转睛,李相宜还以颜色半步不退。车厢内一片死寂,仿佛有无数柄看不见的飞剑在无声中交锋,擦出滋滋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