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长安装模作样的一脸恍然大悟,薛东仙恨不得一剑鞘甩在她脸上。等了半晌,不见下文,李长安才觉出异样来,连忙赔笑道:“女侠您继续,您继续。”
既开了口,薛东仙也无甚隐瞒之意,顺水推舟道:“先前在雾峰山遇上的二人,年长的名叫慕容无择,出身旁支,与慕容府的三兄弟是表亲。为朝廷效力前,也算是坟山的二把交椅,年轻的那个则是他的徒弟慕容奇观,其父便是慕容摩诃。表面上坟山马停坡是北契三大宗门之一,但实则不过是朝廷桎梏江湖的一条栓马绳,虽说坟山能有如今的江湖地位全凭倚仗朝廷这座巍峨大山,但若非如此,慕容兰亭也不可能爬上南庭大王的宝座。如今后继无人,即便慕容德明可暂时填补空缺,朝廷也绝不会让身为提刑客的慕容奇观来担此大任。”
许是顾忌了几分慕容喜的颜面,后头的话薛东仙并未说出口。名正言顺如慕容奇观尚无资格,那身为女儿身的慕容喜就更不值一提了。
李长安不由得看向仍埋头沉默的慕容大小姐,啧啧道:“如此说来,我这买卖亏的血本无归啊,你怎么不早讲!”
如雪崩坍塌,慕容喜霍然站起身,怒吼道:“住口!慕容府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们外人来议论是非!”
随即,她抬手指着李长安的鼻尖,大声道:“你!你有何条件说出来,不需要父亲插手,本小姐也能自己赎回自己!”
李长安乐了,“哟,这倒是新鲜。”
薛东仙嘴角微翘,静观其变。
慕容喜一时间怒气冲顶的豪言壮语,下一刻就在李长安的一番言语中如梦初醒。
李长安问她:“既如此,在下便要问问,慕容小姐拿什么与我做买卖,总不能口说无凭。眼下你的扈从死光了,那个叫什么方青松的二傻子可关心你的行踪?即便他追来了,凭他那上不了台面的身手给我提鞋都不配,再瞧瞧你,身为慕容府堂堂大小姐,文不成武不就,那一手马鞭,给那马儿一根鞭子抽的都比你有气势。离了爹娘,离了慕容府,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就胆肥点儿,但在旁人眼里,顶多算个傻妞儿,还是个没啥姿色的傻妞儿,卖到勾栏里都得倒赔钱。你说说,你身上还有什么比性命更值当的?”
慕容喜愣了半晌,毫无预兆的,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薛东仙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这嘴是不是在毒水里泡大的?”
李长安冷笑道:“我说的,可有半句虚言?”
薛东仙不再言语,只听李长安又添了把火,道:“所以啊,你最好希望你父亲尚顾及你的性命,不然我就把你扒光了挂城头。”
慕容喜抽噎了一下,哭的更大声了。
以前慕容喜不知江湖本该是什么模样,但此刻她只觉着,最坏的地方便是江湖。
半夜里起了风,哭昏过去的慕容喜卷缩在李长安脚边,梦里还在抽噎。篝火左右跳跃,似极了雀跃不已的天真少女。
李长安望着火光怔怔出神,一旁抱着剑的薛东仙不知是醒是睡。
不知过了多久,李长安身子动了动,薛东仙开口问道:“想好了?”
李长安笑了笑,牛马不相及的道:“我在中原时结识了一个小姑娘,身世与她很是相似。家大业大,同样无兄长,唯有一个天资过人的妹妹,唯一不同便是家中长辈偏偏对她寄予厚望,她自知不如妹妹,曾也想脱离桎梏,可惜身不由己。”
李长安转头看向薛东仙,“薛姑娘,你一直游历中原,为何对此事知知甚多?”
薛东仙不曾迟疑,道:“君子府自有门道。”
李长安笑道:“那邓君集对姑娘当真是信任至极,还是说耶律楚才才是姑娘真正的主子?”
薛东仙不置可否,只低声道:“奉劝阁下,莫要妄自揣测,否则对你我都没好处。”
话既至此,无需再往下深究。
李长安轻叹了口气,起身脱下外衫,盖在了慕容喜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