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阳关前,李长安曾见过千位僧人坐定诵经的恢弘场面,还是小和尚的泷见大师坐在最中央,领着从四海而来的僧人们不眠不休念了七天七夜,战马的嘶鸣,士兵的哀嚎伴着佛经也回荡了七天七夜。
仿佛一曲来自地狱的诗歌。
至今仍回响在李长安的耳畔。
琉璃菩萨轻柔一笑,目光慈悲,嗓音空灵:“赵天露继任掌门那年曾来此处镇魂,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符落了三天,才将这万缕冤魂压于山丘之下,不知其中有多少曾是你李家枯骨?”
李长安弯腰抓起一把冰冷的砂砾,任其从指尖流逝,笑道:“白骨裹黄沙,布衣轻龙袍,十八年后又是一个好儿郎。菩萨功德无量,没有李长安也可攀佛顶,不过赵家老天师若知晓,怕是要气歪了鼻子。”火山文学
宝相庄严的琉璃菩萨缓缓抬眸,李长安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便听她道:“本尊超度万鬼并非为了与天师府一争高下,而是在为你积攒功德。”
李长安险些没吐出一口血来,你这女秃驴为了双修也忒不择手段了吧!?
见李长安面露难色,琉璃菩萨也不多言,转身离去前只道:“我不急。”
数百年前西域佛教盛行,大小寺庙不下千座,随僧人云游流传至各地后教化逐渐分派,又经过百年的明争暗斗,普陀山的红衣喇嘛最终稳定了局势。但在这僧不怪佛怪的年头,传言是九天玄女转世,观自在加身的琉璃菩萨亦无法置身事外。佛教有“男修金身,女乘菩萨”一说,李长安不知这位慈眉善目的女菩萨是否欲乘那佛顶大欢喜,但她知道,仅凭自己这一身女子阳脉,是决计不可能的。
于是她唤住女菩萨,问道:“诶,我说天下男子何其多,你为何偏偏揪着我不放?女子阳脉是少见,但比起男子的阳罡之脉仍是相差甚多。更何况在西域借修身之名找道侣的女子不少,总该不会为了避嫌,你才找上我的吧?”
琉璃菩萨回首莞尔一笑,不答反问道:“你可知九天玄女在九天封的是什么仙位?”
李长安翻了个白眼,暗自嘀咕,当我三岁小孩儿呢?
“自然知晓,九天玄女乃是兵战之神,与掌北的玄武大帝齐名,在吕玄嚣所著的《教化》中曾有提及。”
琉璃菩萨满意的点点头,看着李长安的目光,好似一位私塾先生在看一名学生,“世人道我是玄女转世,不过是以讹传讹,真正转世之人,我猜……”
琉璃菩萨看了李长安一眼,轻轻垂眸,而后单手结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奇怪的是,那女菩萨一走,狂风又开始呼啸,只不过风声尤为平静。李长安呆愣在原地,任由衣衫风中凌乱。
我猜?
我猜你奶奶个腿!
但见那雪白袈裟快要消失在山脊之后时,李长安大声怒道:“要真为我积功德,你就替我摆平了瓦岗军!”
一缕小龙卷打着圈儿从李长安跟前溜达过去,山脊之后悄然无声。
回到那间西边二楼的雅间,李长安没好气的问抱着剑一脸睡眼惺忪的李子,“那棺材板的姑娘呢?”
李子一面揉着眼,一面不解道:“什么棺材板?”
李长安一手拂过胸前,“前后一马平川,不是棺材板儿是什么?”
李子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抬头又愣了愣,终于在李长安一个暴扣脑门下清醒了过来,捂着头道:“回师父话,她走了。”
没成想,又是一个弹指敲在嘴巴上。
“我何时收你了,张口闭口就瞎喊!”
李子委委屈屈的缩到角落边,虽不明就里,但她知晓现在打死也不能招惹李长安。
李子只得眼巴巴的看着李长安在屋内来回踱步了几圈,而后唉声叹气的坐下,再长叹短吁的躺下,最后没了动静,似是睡过去了。
李子瞪着双眼,睡意全无,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