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八象抹了把嘴边,“曾经是。”
陈知节抬眼看向那块手下碑,若有所思。
走过手下碑时,陈知节问了一句,“先生,李长安也曾在此求学?”
面色恢复如初,气态风流儒雅的斗酒学士笑道:“我也是听来的,据说当年李长安写过几篇文章,司徒大祭酒只评了四个字,你猜猜。”
陈知节顺其自然道:“惊世骇俗?”
卢八象哈哈大笑,“错,是狗屁不通。”
陈知节一脸错愕。
太学宫落子湖畔,有一栋三层高的燕飞檐小阁楼,楼下围了一圈篱笆,隔出了一方天地小院。只是一眼望去院内干干净净,不见牲畜菜圃,唯有一根布满剑痕的木桩,与一块石头棋墩子。
少女坐在棋墩子前,手中端着一本棋谱,剑摆在脚边,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出神。卢八象与陈知节走入院中时,少女执起一颗黑子,啪的一声脆响,只听少女一声轻叹。
卢八象拍手笑道:“恭喜殿下,破了楚寒山的残局。”
来太学宫求学已有数月的姜松柏抬眼望来,生冷的眼眸中透出一丝惊喜,她站起身作揖道:“卢先生。”
身后的陈知节行了个下官礼,不卑不亢道:“翰林院陈知节,参见公主殿下。”
三人入了屋内,姜松柏燃起了火盆,入座时,陈知节踌躇了半晌,卢八象笑话他不如坐在地上,陈知节这才半推半就的在姜松柏身侧坐下,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朝堂上下皆知晓,四公主姜松柏文武双全,在纵横捭阖上更是独树一帜,可这煮茶的手艺嘛,就不免有些差强人意。卢八象于心不忍,朝陈知节使了个眼色,陈知节立即心领神会,半道儿上截胡了公主殿下手里的茶壶茶具。
茶香弥漫时,卢八象开口道:“殿下年关未回,微臣就是代陛下来探望一探,殿下不必多虑。”
姜松柏微微颔首,道:“前些时日宫里已传来了消息,吕玄嚣与泷见大师一同飞升,佛道两教必受波及,眼下正是拉拢武当山的大好时机,岁寒若无功而返,本宫可亲自去见一见谢清书。”
卢八象抿了口茶水,不咸不淡道:“武当山本是正兴时,如今失了吕玄嚣,无依无靠何须殿下亲自出马,只需给点甜头,谢清书自当懂得分寸。”
姜松柏点点头,不再言语。
朝中传言,四公主殿下像极了陛下年轻时的模样,先前陈知节尚未有所感悟。眼下坐在姜松柏身侧,亲耳听见这番言谈,不由得心生了几分敬畏之情。少女言辞间虽透着青涩,但眉眼间的神韵已有一朝君王的威严。
陈知节收敛了心思,开口道:“殿下方才的残局,可否容下官观摩?”
三人回到院中,卢八象细看了一番,笑道:“楚寒山这只老狐狸,这一手雾里看花的障眼法竟蒙蔽了世人二十多年。”
陈知节眉头微蹙,“范首甲后第一谋士的楚寒山?”
姜松柏看着棋盘,冷声道:“正是此人。”
卢八象手指在酒葫芦上摩挲,问道:“殿下怎突然兴起,要破这二十年来无人能破的残局?”
姜松柏面色一僵,沉吟了半晌才道:“半月前我在书阁无意间翻出了这本残局,便去大祭酒处询问此事,一问才知,并非二十年间无人可破,而是此本残局当年刚送到太学宫时便已有人破局,只是那人不愿张扬,上一任司徒祭酒便瞒下了此事。”
陈知节心头一震,卢八象疑惑道:“当年此事闹的沸沸扬扬,先有花开雾里,后有雾里看花,这两本残局拓本几乎学子中人手一本,甚至传到了北契,亦无人能破。莫说王朝那些顶尖国手,就连与范西平仅差十子的司徒大祭酒都期望范西平能出面破了此局,难不成当年还有比范西平更胜一筹者?”
姜松柏似不情不愿的轻轻点头,吐出三个字,“李长安。”
陈知节如遭雷击,那个写文章狗屁不通的李长安!?
素来儒雅的斗酒学士险些失了仪态,愣愣道:“了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