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白鹿神色平淡,颔首嗯了一声,走到轿前,对轿子里的人低声道:“姑娘,老将军去了营中巡视,请姑娘随我先去府上稍待。”
不过片刻,轿子里传出一个柔媚的女子嗓音,道:“我千里迢迢而来,一口水都来不及喝,你们燕字军便是这般待客的?也罢,反正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儿,走吧。”
燕白鹿皱了皱眉头,当下不再言语,领着轿夫往邺城而去。
北雍朔方郡当属邺城最为繁华,比起长安城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但见惯了中原江南好景的风土人貌,此地却另有一番别样的景致。长安城里的将军府不说门前两座三人高的白玉石狮子,光是那五进六出的院落而言,便叫人叹为观止。还有先帝亲手写下“大将军府”的匾额,以及老首辅亲笔提的门前楹联,那叫一个气派,寻常人站在门前便要心中发怵。
可邺城里的将军府门前,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连个守门的下人也瞧不见。
一行人停马落轿,不等燕白鹿招呼,轿帘便掀了起来,里头走出的女子一袭碧萝长裙,颜如渥丹,白裘大氅称着她的脸蛋儿更加粉嫩。先前只闻声,不见人,没成想竟是个绝色佳人。
燕白鹿愣了愣神,随即从女子的脸上移开了目光,摆了个请的姿势,道:“姑娘请。”
那女子左右瞧了瞧,显是有些不可置信,问道:“此处是将军府?”
燕白鹿不卑不亢道:“正是。”
女子莞尔一笑,如水仙花一般清丽,言辞间就不那么美丽了,“听人说塞北多寒苦,先前总以为是那些只知沽名钓誉的文人学士说大话,今日才知所言非虚,倒是小女子自以为是了。”
燕白鹿侧目瞧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率先入了府门。
此处的将军府于燕老将军而言,更像是帝王行宫,怎么住的舒坦怎么来,自然也就没有仪门侧门的讲究。大门敞开着,谁都可进可出。
女子跨进门槛儿时,不由得多看了脚下一眼。这北雍倒是处处都透着与众不同,就连门槛儿都比中原的要高出一截。
燕白鹿虽走在前头,余光却瞧见了女子的举动,虽不待见此人,但秉着主客之道仍是耐着心性的解释道:“北雍战事多,为避冤魂入门,一些高庭门户的门槛都要比寻常的高出半尺。”
显然不曾听闻如此荒唐说法的女子愣了一愣,道:“我瞧着好似不止高出了半尺。”
燕白鹿侧头瞥了她一眼,眼眸不自觉透着几分寒意,生硬道:“燕字旗下的亡魂何止千万,自然要更高些。”
女子霎时,噤若寒蝉。
燕白鹿倒是不以为意,径直带着女子去了正厅。待落座后,女子婉约报上自己名讳时,燕白鹿才一脸恍然大悟。
竟是上小楼,胭脂评上的第一花魁,有雪狮儿之称的李相宜。
燕白鹿慌忙起身,作揖道:“先前不知李姑娘身份,多有怠慢,还望李姑娘恕罪。”
李相宜端起茶盏,放在鼻下嗅了嗅,而后面不改色的放下,轻笑道:“我原以为燕小将军会与旁人不同,看来是我看错了。”
燕白鹿微微皱眉道:“什么?”
李相宜摆出一张迎合的笑脸,道:“谁人不知,燕小将军在长安城是出了名的孤傲不群,在陛下面前也从不阿谀奉承,颠倒黑白。怎如今变了个人,在小女子面前倒计较起身份来了?”
二人对峙,燕白鹿沉吟半晌,似也不打算多做解释,只道:“不知李姑娘来此,究竟所谓何事?若是与三公主有关,本将即刻去营中寻老将军前来。”
李相宜转念一想,心中有几分明了,笑意温和了几分,道:“将军如此上心三公主,莫不是私下里另有隐情?”
没成想,燕白鹿竟是个油盐不进的脾性,李相宜一激未成。
燕白鹿一脸平静如水道:“姑娘方才说路上滴水未进,若此事当真不急,眼下正值午时,就算为姑娘接风洗尘吧。”
说着,燕白鹿站起身,摆出了请的手势,“姑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