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挑眉一笑,“你若敢吃,我便给你做。”
白衣仙子的笑容渐失,问道:“你会做?”
李长安理直气壮的道:“自然不会,可不是你说想尝尝看?”
洛阳朝厨房内努了努下巴,促狭道:“迟早不如趁早,借此良机,好好与王大夫学一手,免得日后你不认账。”
李长安直了直腰板,笑道:“我李长安挺着腰杆子说的话,何时抵赖过?”
洛阳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神色里皆是轻蔑。虽未出声,却似是在说,你李长安说的话就没半句真过。
二人闲聊间,厨房内已飘出了阵阵香味,见秦唐莞端着两盘菜走出来,李长安便迎了上去,顺其自然的接过,转头对仍立在原地的洛阳道:“别傻愣着了,去摆碗筷吧,这屋里也没伺候人的婢女。”
初来凡间的白衣女子微微一愣,正欲往厨房去,就被秦唐莞拦下道:“来者是客,我好歹也算半个主家人,怎能好叫你动手,我去吧。你二人也别在外头站着,去屋里等着,一会儿菜就好了。对了,方才王婶子说李姑娘有伤在身,这酒水便不备了。”火山文学
听闻此言,李长安暗自叹了口气,未曾察觉到洛阳悄悄扬起的嘴角。
李长安虽不是嗜酒如命的酒鬼,但闲来无事时最喜喝上两口,打叶竹是最好。因接连负伤,莫说喝酒,就连酒香都不曾闻过。
这清平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啊。
所幸王大夫的手艺不错,稍稍弥补了一些李长安心底的缺憾。一顿再寻常不过的晚饭,倒是二人近些时日已来吃的最为舒心的一次。
饭后,秦唐莞去隔壁拿了些茶叶来,泡上了一壶。虽无趁手的茶具,茶叶也比不得祁连山庄里的贡品好茶,但秦唐莞煮茶时仍是一丝不苟,不多会儿,茶香便挥退了屋内残留的饭菜香,取而代之。
买菜时,王大夫还担忧菜买得多了,怕是得剩下不少。可毕竟常年冷清的小屋来了客人,总不能将就对付三四个菜便了事。没成想,看着身形清癯的李长安,竟胃口奇大,与小镇上打铁的年轻壮汉相差不离。
不是说,山上的神仙皆以雨露为食,不沾染五谷俗物吗?随即王大夫便记起李长安先前曾说过,她二人是住在山脚下的。又念及李长安有伤在身,也是该多吃些补补。跟着王大夫又暗自叹息,早知如此,方才便该杀只鸡。
见王大夫蓦然一脸愁容,洛阳先是瞧了瞧一桌子干干净净的空盘空碗,又看了看李长安,心思摇摆不定。
李长安察觉她的目光,转头看过去,而后抹了一把嘴,见洛阳仍是盯着她目不转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拿眼神询问,女侠何意?
正在洛阳女侠不知如何开口时,就听秦唐莞笑道:“与李姑娘一同吃饭,连我都想多吃半碗饭。”
方才盛饭时李长安便瞧见秦唐莞只给自己盛了半碗,她也无甚在意,多数家境好的女子为了保养身形本就吃的少,习武的女子则不尽然,能吃多少便吃多少。
李长安看着她,斟酌了半晌,才道:“秦小姐莫不是,时常食不知味?”
王大夫忽然叹了口气,“夫君走的头几年我亦是如此,成日里魂不守舍。”说着她拉过秦唐莞的手拍了拍,“你若有何难处莫要闷在自个儿心里,与婶子说说,兴许婶子帮不上什么忙,但好歹有个说话的人。”
秦唐莞鼻头一酸,低下了头。
收拾碗筷时,王大夫说什么也不让李长安二人脏了手,尤其是洛阳。于是秦唐莞便借此邀了二人去隔壁的家中坐坐,李长安看着又忙活起来脸上却笑意不减的王大夫也不再多言,拉了洛阳去秦唐莞的小院。
年轻姑娘自然比疲于生计的女大夫会过日子,院里不仅种了一小块花花草草,还用高木架子植了一片绿藤,坐在藤下赏花赏月倒也别有一番风花雪月的意味。
秦唐莞家中仅有三间小屋,却硬是在最大的那间隔出了个书房来,李长安站在满目琳琅的书柜前,啧啧道:“这《千金述》的残本若是拿到坊间去换银子,至少得值个十几两黄金。”
她转头看向秦唐莞,“我看这里不少值钱的残页拓本,陈知节就算嗜书如命,也不为你想想?”
天然柔媚的秦唐莞轻咬下唇,“他当初要卖,我没同意。”
李长安不解,“为何?”
秦唐莞拿起桌上一本《赋甲子亭集》,指尖掠过书面,似在抚摸心上人的脸庞,她缓缓道:“在庄子里时,父亲不许我私自出庄,只能待在那栋小楼里读书,羡儿每次远行归来便会给我带一两本孤本残页,从黑水郡出来时,我什么也没带,只带走了这些书。”她抬头看向李长安,笑容凄美,“女子的嫁妆,怎可贱卖?”
临走时,李长安向秦唐莞借了纸笔墨。
坐在方才吃饭的桌前,李长安铺好纸张,洛阳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砚台,问道:“给谁写信?”
李长安抬眼一笑,“自然是秦二小姐。”
洛阳低头研磨。
“咱们银子也快花完了,总得找个人接济一下,不然还走不到武当山就要饿死途中。”
洛阳抬头瞪眼,不悦道:“你可知此举乃是趁人之危?”
李长安坏笑道:“此言差矣,我这是投桃报李,而且秦二小姐本就与我有约定在先,此事日后再与你细说。不过眼下有件事儿我倒是想弄明白。”
“何事?”
李长安提笔蘸墨,轻叹了一声道:“禾此央,次与羊,二者合起来便是个羡字。这秦大小姐究竟在想些什么?”
洛阳看着李长安下笔如飞,渐渐出了神,只在心中将方才的话默念了一遍。
禾此央,秦归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