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见她似在走神,不由得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长安抬头望了一眼高耸的龙角崖,低头笑道:“我在想,好不容易爬上去,一会儿还得走下来,当真累人。”
洛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海面风浪大,李长安的衣摆却渐渐平复下来,甚至有细微逆风摆动的迹象。洛阳正看的皱眉,就听李长安道:“不如这样,我先上去打个头阵,若有漏网之鱼便由你随后收拾。我瞧今日日头不错,倘若运气好,倒也省下你几分力气以备不时之需。”
就算李长安真能将天捅个窟窿出来,那也是先前巅峰之时的李长安。虽然不知为何,那日在烟花郡险些走火入魔后,李长安好似恢复了几成境界,但听闻东水寨人马众多,近些年又四处招兵买马,至今已有三百来号人。
你一个半吊子的李长安,便妄想灭掉整个东水寨,岂不是天方夜谭?难不成还能如当年一般,一剑斩了这龙角崖?
崖边的落魄剑客猛然抬头,双目瞪圆。
洛阳正欲上前阻拦,便见一道虹光自天边而来,在二人头顶盘旋了一圈,飞入李长安手中。洛阳定睛看去,却是那柄留在了小道观的王越剑。
见状,洛阳面色阴沉,低声道:“你又要走火入魔不成?”
李长安笑得胸有成竹,负手立剑,看着她温声道:“你若担心,我便能平安而归。”
李长安背过身,面朝东海,嗓音轻柔却清晰,道:“撇开那一甲子不说,我自打练剑以来也已十载,不曾坐山不曾观海,天底下无人不羡慕这所谓的天资纵横,可世人却不知,我心中无剑更无道,念的只不过是一个人罢了。入魔也好,入仙也罢,斩不断劈不开的终究是所求不得。”
“洛阳,我这一剑是方才所悟,你可要瞧仔细了。”
洛阳微微一愣,李长安已化作一道青影飞身而上,她来不及多想,便要御剑跟上。天色隐约暗沉,海面波涛汹涌,一股迎面而来的巨浪徒然暴涨了几十丈之高。周遭气流随之翻涌,似飓风狂卷。
在抬眼望去,空中已看不清李长安身处何处,洛阳只得运气全身气机,一面抵御突如其来的浩然气机,一面腾空而起。她低头朝崖边望了一眼,那落魄剑客也早已不知所踪。
等同龙角崖一般高的巨浪来的看似缓慢,实则迅捷无比,实在是过于庞大,犹如遮天蔽日的海中巨兽。这等奇观异景,若不是眼下这等情形,洛阳当真要心悦诚服的赞叹一声。可一想到,李长安不知要为此耗费多少心神,心头便不由得一沉。
洛阳飞出了三里地外,所幸龙角崖方圆十里无百姓,不若就这等阵仗,莫说一个小村子,就算是修鱼城也得淹掉半座城池。
仅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海水的咸腥味已浓郁不堪,巨浪离龙角崖不过咫尺,洛阳只觉心尖一揪,便见那巨浪瞬时四分五裂,炸开一道道手指粗细的水柱,如同一场利箭雨幕朝龙角崖激射而出。
龙角崖上的惨叫哀嚎声,顿时此起披伏,声响虽小却连绵不绝。
那一道道水柱仿佛自有灵识,从四面八方将龙角崖包围的密不透风,好似永无止尽。水柱的攻势足足持续了半柱香,洛阳凑近了一些,已听不见多少响动,想来东水寨的悍匪已死绝了大半。
就在此时,龙角顶峰传来了一声震天的怒吼。
“李长安!我要你的命!”
洛阳一怔,只见那已消耗了一半的巨浪竟重新聚拢,化作一条水龙,仰天长啸,低头就朝龙角上飞身撞去。
耳边是李长安平静如水的嗓音。
唯有四个字。
苦海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