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低头看去,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有些惹眼罢了。在抬眼看洛阳堪比冰冻三尺的神情,当即改了口风道:“是……有些不妥。”
瞧见这一幕的李相宜笑意玩味,不知起了什么心思,提议道:“难得相逢,眼下时辰尚早,亦未好好招待二位,不如留下来稍作小憩。若是晚了住一宿也无妨,反正厢房多的是。”
不等洛阳答应,李相宜转头便吩咐了那位想与李长安共度春宵的秀美女子去收拾侧厅里换下来的衣物,还道要好好清洗干净,不得有半点怠慢。那女子临走前给李长安送了一眼荡漾秋波,惹得李长安浑身一个激灵。
酒桌上,令李长安唯一有些宽慰的是,这画舫上竟备了打叶竹。比起茶馆里温醇酒香的花雕,还是烈火清香的打叶竹更能暖身子。
在小天庭山上算得上是循规蹈矩的首席弟子,洛阳平日里极少沾酒。常年浸淫在风花雪月中的李相宜这份眼力自是不在话下,故而斟满了洛阳面前的酒杯,也不曾劝酒。
李长安倒是来者不拒,身边的姑娘们挨个喝了一圈,似意犹未尽。她放下酒杯时,啊了一声,问道:“前段时日你可见着了我的掌剑腰牌?”
李相宜嘴边的酒杯一顿,眼眸明亮,道:“原来是你,那姑娘怎也不肯与我提及半分,若不是大夫人认出了腰牌确有其事,想必那姑娘早已入了阎罗殿。”
李长安微微一愣,余光瞥见洛阳投来的疑惑目光,她低头看着白瓷酒杯,轻叹道:“真是固执啊,不提也罢。”
李相宜好奇道:“你就不问问她现下如何?”
李长安微微摇头,举杯饮尽。
李相宜未多言,也饮尽杯中酒,权当作陪。
一直沉默不语的洛阳忽然开口问道:“李姑娘来此,可是陛下对武当山此举有所顾虑?”
小天庭山与上小楼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是针锋相对,只是私下里传言首辅对一直作为女帝左右臂膀的两朝元老颇有微词。如同洛阳与李相宜,早知晓彼此的存在却从来不干涉,像今夜这般见面,还是头一回。
李相宜看向洛阳,微微一笑,“那洛阳姑娘又为何来此?”
素来置身事外,极少参与内政的洛阳心知杜明李相宜的言下之意,但仍旧如实道:“师父有令,命我随李长安一同去武当,途径此地未料会遇上李姑娘。李姑娘在此之事,师父也不曾提及。”
李相宜的笑容挑不出瑕疵,“原来如此,只不过我来此是奉了大夫人之命,打理楼内事务而已。与你们二人遇上,亦是始料未及。但说起陛下的担忧,不是已让二公主前往武当山了吗?”
李长安正送了一块肉往嘴里,来不及咽下,惊诧道:“那老婆娘是不是失心疯?让姜岁寒去武当山,岂不是羊入虎口?”
李相宜未顾忌李长安的口无遮拦,问道:“何为羊入虎口?”
李长安咽下了口中的肉,却不知如何开口。
此次佛道之争,盛况空前,天下各路江湖人士必然蜂拥而至。那等鱼龙混杂的地方,不论是北契还是东越皆不会错此良机,一个小小的二公主,身边就是有再多的一品高手也拦不住无穷无尽的刺客。这与送死,有何异?
李长安压下思绪,皱眉道:“她一个公主,去武当山作甚?”火山文学
李相宜摆出一幅打官腔的笑脸,悠然道:“天师府三尾龙鲤便让朝廷感恩戴德了二十几年,虽民间多有式微传言,但如今黄紫道人的地位仍是不可撼动。不过话又说回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那位陛下初临政时可没少在世族门阀手上吃亏,最是痛恨外戚干政,不然依着那位大人的出身也做不到当今首辅。既有珠玉在前,陛下自然得早做考量,这不赶巧了,许无生斩龙立下大功,二公主趁此亲身拜访武当山也算师出有名。谁叫天师府最近诸事不顺,一个剑首谭济道刚下山就败给了敌国老魔头,一个天资纵横的小天师入东越求剑,长野上又败给了春秋女魔头,天师府近来烧香据说都不怎么灵验了。”
李相宜越是说的无关痛痒,李长安就越是沉默不语。
李相宜垂下眼眸喝了口酒,转了话锋道:“听闻你在长乐亭见着武陵王了?她可是给了你什么物件?”
小重山一别,李长安也未曾多探究,此次相逢倒是对面前的女子另眼相待,细想一番下来,也只觉着是自己以往轻看了,毕竟是首辅闻溪道亲手栽培的刺客谍子,皮囊再好也不可以貌取人。
李长安笑了笑,不答反问道:“你当真是来打理内务的?”
李相宜微微偏头,莞尔一笑,“不然呢?”
李长安放下空杯,笑道:“明日我便要出城,到时候你不会寻个撇脚的由头就跟上来罢?”
女子食指抵在唇边,眼波流转,风情又俏皮,“那可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