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斟满第四杯酒,看着女子紧皱的眉头,微笑道:“你放心,眼下我没说过的话,日后也不会说出口。姜家与你之间我自然是向着你的,毕竟在这个世上与我无冤无仇的人可不多,倘若你信不过我,要动手便动手,反正我也逃不掉。”
洛阳心中蓦然一紧,不知为何记起了在养灵潭边的那一幕,李长安不顾一切朝她奔来。
心里已经有了结果,但她仍嘴硬道:“暂且信你一回。”
酒杯停在嘴边,李长安挑眉道:“那你究竟是……”
洛阳抬眼瞪来,怒不可歇道:“李长安!”
李长安举起双手求饶,酒水洒了一手,渗入包裹着的衣料下,疼的她龇牙咧嘴道:“好好好,不问了,再不问了。”
洛阳这才看清了她双手粗劣的包扎,那衣料似有些眼熟。
“你这伤从何而来?”
李长安甩了甩手上的酒水,一脸无奈道:“拜天师府的一个疯道士所赐,说是去洗剑池求剑,凑巧遇见了我。这天底下哪有这般凑巧的事儿,依我看多半就是范西平那个老混账从中作梗。”
洛阳不置可否,听闻当年若不是这位“棋谋双甲”四处奔走,到处煽风点火,春秋八国也不至于覆灭的如此之快。所幸,东越当时尚有一位据说只输范西平一子的大国手,也不知二人下了一局什么样的棋,最终范西平竟无所作为的离开了东越。这位大国手临终前门下只收了一个徒弟,女帝继位后,此人便从未露面,引得世人多有猜测。
洛阳的目光游移到李长安的嘴角上,问道:“你脸上的伤也是那疯道士打的?”
李长安干笑两声,饮下第四杯酒,那滋味,苦不堪言。
见李长安不愿多言,洛阳便也不再追问。言谈至此,饭菜已微凉,二人真正食不言吃完了这桌索然无味的晚饭。酒壶空时,洛阳的碗也粒米不剩,盘中菜仍有大半。莫说世族子弟,就是一般的富家子弟也时常不多吃,尤其是女子,往往下桌时饭菜几乎跟没动过一样。虽说这些个千金小姐为了保养身姿,加之原本家境就富裕,少食多餐也无可厚非。可毕竟这一桌子的饭菜就能抵得上寻常人家一日的伙食,如此铺张浪费的恶行,李长安从来便看不惯。
显然洛阳不在此列,菜虽剩下了,饭碗却很干净。
席间,李长安一直在饮酒,起先洛阳以为是不合她的口味,过于清淡了些。方才酒水洒了她一手,洛阳才恍然明白了些。
从忘情谷出来,三人便没吃什么东西,酒水毕竟是水,怎能当饭吃?
她不知如何开口,但又忍不住问道:“不吃些?”
李长安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神情,有些好笑,又有些进退两难。难不成要她开口说“你喂我”你这种话?估摸这位仙子姐姐会直接把菜盘子扣她脸上,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谁知,仙子姐姐冷不丁冒了一句,“要我喂你?”
李长安浑身一抖,险些吓没了魂儿,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用,真不用!”
洛阳忽然笑了,“你是怕我,还是怕我公报私仇?方才让你睡床时,你怎半点不怕?”
李长安愣了愣,正欲反唇相讥,肚子却不争气的先出了声。惹来对面女子一声嗤笑,李长安只得硬着头皮道:“有劳了。”
洛阳倒是不拘小节,起身走到她身侧坐下,好在餐器备齐,免去了一筷箸一口菜一口饭这等磨人的尴尬。洛阳熟稔的用匙子挖了一口份量适宜的米饭,再夹了一筷箸菜铺在上头,而后递到李长安嘴边。
李长安若有所思道:“看不出来你曾给人喂过饭?”
洛阳见她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好气又好笑,方才也不知是谁吓的惊慌失措,她把匙子抵在李长安嘴上,平声静气道:“小时候母……娘亲时常给我喂饭,给别人喂饭这种事,你李长安是第一个。”
李长安眉头一挑,张嘴吃下,待咽下口中饭菜,笑道:“不甚荣幸。”
洛阳懒得与她计较,二人总算相安无事的吃完了这餐波澜起伏的晚饭。
入夜时分,李长安杵在床边一动不动,洛阳洗漱完忍不住道:“又在想什么下流的事儿?”
李长安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一本正经道:“那些只会趴女子肚皮的衣冠禽兽才叫下流,我行得正站得直,坦坦荡荡,这叫君子风流!”
女魔头说她行得正站得直,还君子坦荡荡?
洛阳抽回手,双手环胸,冷笑道:“要么睡床,要么滚出去,二选一。”
李长安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道:“念在你对我有一饭之恩,今夜说什么我也不能独自睡床,大不了我睡里头,你睡外头,总行了吧。”
洛阳面色一沉,这是睡里外的问题吗?若当真于感恩,不应当是你打地铺才对?
李长安忽然嘴角勾起,“难不成你还怕我?”
仙子姐姐显然已忍无可忍,一脚将李长安踹上了床。
“睡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