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端起酒碗,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艳阳天,笑道:“不瞒秦小姐,以前我饮酒也讲究个一二,非好酒不饮,非好器不碰,可自从与人喝过这一碗酒后方知其中滋味无穷。喝酒嘛,无非是图个痛快,推杯换盏不叫喝酒,那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你我萍水相逢一场,无需在意旁的,眼下虽天色尚早,也无大雪,不知可请姑娘再饮一杯无?”
身为祁连山庄二小姐,秦归羡何时输过阵仗,即便李长安此番话听上去很有道理好似在有意安慰她给她找个酗酒的由头,但秦归羡仍是端起了酒碗,平静道:“请。”
一个时辰后,陆沉之回来了,她才走到门前,就听屋子里传出不知是谁的嗓门,在大喊:“小二,上酒!”
她沉着脸,推开门,眼前的一幕令她无比震惊。
李长安悠然自得的喝着酒,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可对面秦家小姐主仆二人,莫说那个已醉的一塌糊涂的秦归羡,就连丫鬟都抱着酒坛在打嗝,而方才那一声吼,正是这小丫鬟吼出来的。
陆沉之赶忙反手关上了门,拿眼神询问罪魁祸首。
李长安无奈失笑道:“这可怨不得我,我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好歹也是个小宗师竟能醉成这般模样。”
陆沉之眼神如刀,质问道:“这下如何能送回去?”
李长安喝了口酒,不以为意,“送不回去就在这儿住下,反正她有银子。”
陆沉之铁青着脸唤了小二来,吓的小二战战兢兢的在隔壁开了间上房,连秦归羡的影子都没瞧见就被轰下了楼。安置主仆二人时陆沉之未让李长安插手,李长安也乐得如此,拎着酒坛倚在窗边看她忙活。
待陆沉之返回屋内,李长安已喝完了一坛酒,自顾自的道:“听闻那郡守的长公子虽样貌一表人才,却是个猪狗不如的禽兽,最喜好强抢那些年纪刚满二八的小姑娘,这黑水郡被他破过瓜的女子数之不尽,且名声传出去也难嫁人妇。但碍于郡守大人的淫/威,私下里又会给与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做为安抚,多数女子忍气吞声不是远走他乡便是上吊自尽,甚至到后来,有些贪图钱财的父母会将自己的女儿明码标价亲自送上门给人糟蹋。”
陆沉之看着她,默不作声。
李长安轻轻扬手一抛,酒坛稳稳落在桌上,“曾有人言,我辈江湖,因侠义当头,而身无所畏。不知如今的江湖,还有几人记得?”
方才送秦归羡回房时,陆沉之半扶半抱着她。秦归羡一直口中含糊不清的在嘟囔着什么,眼角犹有泪痕。陆沉之是家中独女,她难以体会这种感受,但仅仅是看着心中亦不是滋味。可恻隐之心并不会让她一时脑热,她平淡道:“凭你眼下,又能如何?”
李长安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我可真是被你瞧的不轻啊。”
陆沉之眉头微蹙,此次大婚祁连山庄倾巢而出不说,与祁连山庄交好的各路宗门也来了不少人,要在这些高手眼皮子底下救人,就凭如今这个半吊子的李长安?再退一步,行侠仗义这码子事儿,与她李长安扯的上干系?
屋内沉寂了许久,最后陆沉之叹息道:“总之,你不能死在他人手中。”
李长安笑容得意,“一会儿隔壁那屋的小姐若是醒了,你便把她请过来。”
秦归羡酒醒时,已日落西沉。她头疼的厉害,晃神间没听仔细李长安的说辞,但大致意思听了个明白。只是思绪跟不上,一时愣愣的看着李长安无言以对。
李长安耐性极好,一面喝着酒,一面等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秦归羡才开口道:“既然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何要这么做?可知其中厉害?”
李长安点点头,“我在黑水郡也待了半月有余,郡守府这桩婚事早在一月前便早已传开。无意间我听得一些消息,祁连山庄最早本就是旧南唐的簪缨世家,国破败家犹在,不得已才涉足江湖,如今庄主欲要重入仕途自然需要有人牵线塔桥。你们祁连山庄与郡守府联的不是一桩姻缘,而是一桩买卖。若我猜的没错,这桩买卖理应是在明年的春闱,但不知何缘故足足提前了半年有余,想必这也是令秦小姐如此伤神的原因之一吧?”
秦归羡显然不是那么好套话的,她面色沉重,却一言不发。
李长安笑了笑,继续道:“老庄主与郡守大人做了一桩买卖,不如秦小姐与我也做一桩买卖,看看究竟哪家划算些?”
秦归羡沉吟半晌,“你所图为何?”
李长安故作思量,“眼下我倒是什么也不缺,日后嘛……”说道此处,李长安哦了一声,“我缺银子。”
秦归羡绣眉微皱,“你要多少?”
李长安笑着竖起了一根修长手指。
“一万两?”
李长安但笑不语。
秦归羡眉头皱的更紧,“一百万两?”
李长安仍是不开腔。
秦归羡只觉着眼前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女子兴许是个疯子。
“一辈子,只要你们祁连山庄不曾没落,我李长安这辈子的吃喝享乐,你都得供着。”
陆沉之闭眼叹息,感到一阵绝望。
秦归羡无比震惊,她听到什么荒谬之言?仿佛还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