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退婚

钱开源的姑妈家在读山湖畔，五间土砖灰瓦的房子掩映在翠竹林中，房后是连绵起伏蓊蓊郁郁的山峦，门前是一条坑坑洼洼的机耕道，机耕道不远处就是清波荡漾荷花万顷的读山湖。

钱开源穿着四个兜兜的新军装，脚蹬双节头黑鞋，骑着永久牌自行车，带着从部队买回来的两瓶文君酒，几斤白糖，一条黄金叶香烟，下了公路上了机耕道，到了姑妈家。

“啧！啧！啧啧！开源出息了，给老钱家长脸了喂。”姑妈上上下下打量着当了干部的娘家侄儿，笑得合不拢嘴。

问完旅途的情况，拉完家常，忙里忙外地招待侄儿吃完饭，姑妈终于收住笑脸，叹了口气，对钱开源说：“和刘桂花的事，你么样想的？”

“我来就是想听听您老的意见。”钱开源恭敬地说。

“唉！我看，算了。”姑妈悠悠一叹淡淡地说。

钱开源本来担心姑妈这一关不好过。这门亲事当年是她极力主张牵得线搭得桥，如今叫她撤线断桥，你叫她老脸往那儿放？他一路上都在琢磨如何跟姑妈讲，不想姑妈竟主动说分手算了。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钱开源的姑妈是个绝顶聪明又讲实际的人，当初要不是嫂子神经了，哥哥家里乱成一锅粥，她也不会急急忙忙将相貌平平的刘桂花介绍给相貌堂堂的大侄儿。唉！此一时彼一时麦，侄儿现在成了响当当的解放军军官，再娶一位漂漂亮亮有工作有文化的城里媳妇，这也是人之常情，光宗耀祖，老钱家脸上有光的好事哟！更何况她心里清楚的很，这个当了军官的侄儿早就起了打猫心肠，冷冻了与刘桂花的关系，为的就是找机会甩了对方嘛！

这门亲事表面上还维系着，其实就像一棵没有阳光雨露滋养的小草，早就枯萎没有了生命。侄儿没当官尚且如此，如今春风得意，前程似锦，还能指望他悬崖勒马，回心转意，与那个土里刨食没文化没姿色的刘桂花重修旧好，喜结连理吗？不可能，绝不可能了。既然木以成舟，回天乏术，还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给侄儿一个顺水人情也给自己留个颜面。

罢了罢了，为了侄儿的幸福，只好委屈桂花了。“人那，都有自己的命，这个桂花也是骨头轻了，没有这个福份哟！”姑妈说。

解铃还需系铃人哪，钱开源的姑妈拎着礼物觍着老脸到了刘桂花的家。

她堆着笑脸，鼓动如簧巧舌，陪着十二分的小心与不是。刘桂花木然地呆坐在那儿，像一名被判了死刑的囚犯。尽管她早就不看好这桩婚姻，并有一定的思想准备。是出于女人家的面子，还是内心对钱开源的喜欢，她内心深处依然幻想着，风雨过后能与开源重修旧好。她像一名溺水的人拼命挣扎在生死之间，企盼着爱过自己的男人伸出温暖有力的大手，将她从沉浮中解救出来。

从定亲的那天起，她就将钱开源作为托付终身的男人，期盼着与他结婚生子，过平平安安甜甜美美的小日子。定亲以后特别是钱开源参军以后，她不顾别人的冷嘲热讽，放弃了挣工分的机会，巴心巴肝地伺候未来婆婆，忙里忙外地帮钱家打理家务，为的不就是得到你钱开源的认可和爱吗？你姓钱的不也信誓旦旦说不会变心，要对自己好一辈子？为了这句话，为了能贏得你的心，我付出了这么多，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等了你这么多年。她实在想不明白人心咋就像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变得这么硬，这么铁石心肠，无情无义？

现在心里仅存的那点希望之火被无情的现实彻底浇灭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件被人试穿过的衣服，随手丢弃了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自己被人家姓钱的抛弃了，成了没人爱没人要的女人，她的心在滴血。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我们老刘家总不能厚着脸皮用花轿把女儿硬送到老钱家吧！”刘桂花的父亲紧锁着八字眉，耐心地听完钱家姑妈的话，冷冷地说。

“是哟，都是我们老钱家的不是。”

“你们，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哎呀，可不是嘛，怪就怪我当初不该闲吃萝卜淡操心，多管闲事，一片好心落得两头不是，里外不是人，你老人家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再说桂花这么好的条件，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那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刘老汉的话使钱家姑妈松了一口气，她忙接过话茬，说了一大堆认错恭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