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找什么?”
“侬是找粪桶吧?晚啦!”
原来,为了做好事,头天晚上就有人捷足先登,将扫帚、粪桶、畚箕之类的工具藏了起来。他接受了教训,星期六一收工就去将粪桶找到,藏在宿舍背后的树丛中,第二天吃了早饭,碗都顾不上洗,匆匆找出粪桶,挑粪浇菜去了。
那时部队伙食标准低,战士伙食费一天四角五分,除去买米面油盐煤,剩下的菜金少得可怜。为改善伙食,部队上上下下都极重视农副业生产。将其提高到关系到战士的身体健康,部队的稳定和提高战斗力的高度。当年有一个形象生动的说法,说伙食搞好了,相当于半个指导员,这在精神万能的时代是很不易的评价。
为了搞好伙食,四连喂了七八头猪,二十几只羊,猪由炊事班饲养员专门喂,羊由连部几大员轮流放养。逢年过节连队要杀猪宰羊打牙祭,听到猪嚎羊叫闻到肉的香味,是全连官兵最开心的日子。连队在山坡上,开垦出来几块菜地,分给各班排种植,菜地种着莴笋、莲白、土豆之类的大路菜,战士们利用业余时间栽种、锄草、施肥。
二排的菜地在营房背后陡峭的山坡上,离连队厕所有六七百米远。坡陡路窄,小路两旁荆棘丛生,挑一担百十来斤的粪山上可不是轻松的活儿。赵文斌几趟下来累得是两腿发软,浑身是汗,肩膀钻心的痛。
连长于万财对养猪种菜格外上心,几乎每个星期天都要去菜地转转猪圈看看。
“哦,浇了不少了嘛!”于万财不知什么时候反剪着手踅到了赵文斌身后。
树林丛中的菜地极静谧,正在专心给莴笋浇粪的赵文斌闻言不由吓了一跳,一勺大粪全泼在了地沟里。他惊回头,见是连长,不好意思的笑了。
“在家种过地挑过粪吗?”
“挑过水,没挑过粪。”
“哦,累了就休息一下再干。”
“我,不累。”
“不累?”
“是,不累。”
连长微微一笑,温和地看了眼有些拘谨的赵文斌大步流星地走了,一缕阳光照着他瘦削的背影。
每晚的连点名是四连雷打不动规定科目,全连一百多号人齐刷刷地站在操场上屏住呼吸,凝目注视着连长。点名可以全点也可以乎点,点完名可以三言两语的讲评也可长篇大论,于连长喜欢干脆利落,他乎点完开始讲评。
“今天讲三点:一、今天全连请假外出的同志都按时归队了,没有出现违规违纪现象,这很好,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嘛!二、同志们今天打扑克、下象棋、打篮球、写家信,读书、吹牛,好好放松了一下,劳勉结合,导师说不会休息就不会革命,明天打坑道就更有精气神了,是不是啊?”
“是”战士们的回答如战鼓惊雷,响彻山谷。
于万财嘴角露出满意地微笑接着说:”这第三是我们很多同志利用难得的休息日参加义务劳动,三班战士闵成忠上山打了一大背篓猪草,九班长带领全班挑土垫门口的道路,新战士赵文斌挑粪浇菜,这种从小事做起,学雷锋见行动,乐于奉献的精神值得全连同志学习。
谁不愿听领导的表扬呢?自己的工作表现得到领导的肯定认可,对任何年轻人都是无形的激励,何况是胸怀大志,努力争先,才入伍几个月的新兵。赵文斌听了表扬自然是十分欢喜。
“受了表扬,看把你美的,不知道姓啥了。”回到宿舍准备就寢的时候,马一平赌气似地拉开被子自言自地说。
妒忌之心人皆有之,这种妒忌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拍案而起,反唇相讥只能增加彼此的猜忌,影响战友之间的团结,面对这种讥讽最好的办法就是宽容与忍让。
赵文斌当然知道马一平这含有讥讽的话是说自己的,可他只能装聋作哑,一笑了之。但班长覃仕章不乐意了。“你这个马一平,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忌贤妒能,心跟针尖似的。”
“我这是羡慕赵文斌同志,响应连长的号召,向他学习嘛!”
“向他学习?向他学习就去做嘛,一沓纲领,不如一个行动,光说不做,假把式。”
“要做就做大事,到越南打美国鬼子去,扫地种菜,能打败美帝解放台湾?”
“你呀!光会说大话空话费话,没听说莫为善小而不为吗?知道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吗?”
“这,俺还能知不道。”
“知道就要付诸行动,别坐而论道,说一套做一套。”
马一平不知道是在和班长辩论中受到启发,还是争强好胜不服输的性格使然,从那天以后,也开始拿起了扫把挑起粪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