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迦笑:“感觉以后还会和你说无数次‘谢谢’。要不我先攒一攒吧,每积累十次再统一向你表示。”
林跃不置可否,轻抬下巴示意缓缓驶来的车:“13路。”
南迦的如意算盘没打着,不得不和他道别:“明天见同桌。”
等上了公交,南迦才记起,她没公交卡也没现金,怎么坐?
她匆忙要下车,回头发现林跃原来也坐13路。
他在她后面上来,伸手连刷两次他的公交卡。
“滴——”
“滴——”
每一声都与南迦心脏的跳动同步。
公交车上剩余的位置恰好也就两个。
南迦捡了靠近后车门的空座。
林跃去到与她隔着走道的斜后方一位大叔的身边,坐下后他便塞耳机阖上眼。
南迦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在学校里他塞耳机,应该不完全每次为了学习,有时候或许就是希望隔绝外界的嘈杂,同时以戴耳机的方式拒绝别人的打扰。
她偶尔也这样。尤其只想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如果环境不允许,那便自己开辟一个。
两站后,上来一位老奶奶。见前面没其他人让座,南迦便起了身。横竖她再三站就到。
怎料没多久,行驶过程中的公交车忽然急刹车。
南迦的手攥在扶杆的力度算紧的,所以一开始猛地往前掼时,她虽稍有踉跄但稳住了身形。结果紧接着往后掼时,她不小心被老奶奶无意间伸出来的脚绊了一下,她瞬间失去重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劲道很大的手拽一下她卫衣的帽子将她倾斜即将倒地的身体及时拎起,同时另一只手抵在她的后背,南迦整个人就这么被固定回原地。
车厢里其他乘客也受到惊吓,一时嗡嗡声四起,公交车司机暴躁地呵斥外面那辆横穿马路的机动车。
南迦摸着方才一瞬被勒紧的脖子咳了咳,全副注意力则集中于身后的手和他喷在她发丝间的温热呼吸。
“怎样?”林跃松开手,往后退离半步,下巴避开来自她发丝若即若离的轻拂,鼻息间嗅到的淡淡馨香便也消失了。
“没事。”南迦喘着气,扭头看他,“大恩啊你这是,一下顶十次谢。”
她的卫衣领口还没往前拉回去,雪白一截后颈皮肤明晃晃。林跃偏开眼,指着他空出来的位子:“坐吧。”
南迦没和他客气。她现在确实需要缓一缓。缓的不是差点摔跤的余悸,而是……他带给她的急剧加速的心跳。
下一站站点停靠时,林跃就说:“我到了。”
快得南迦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跃重新说一次:“我这里下车。”
“噢,好。明天见同桌。”南迦重新和他道别。这回真的分道扬镳,结束今日与他偶遇后珍贵的独处。正应了那句“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嗯。”林跃单肩背着书包消失在后车门外。
公交车重新启动,南迦歪头,靠着车窗,望出玻璃外,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开始觉得这座理应是她家乡的南方小城挺好的。
一年四季的树都是绿的,仿佛永远蓬勃生机,无半丝灰败,空气似乎也总透着一股淡淡的清甜。
—
晚上南向东每日例行电话打进来时,南迦正在翻阅林跃推荐她买的那两本辅导书。
两本辅导书的确适合基础比较薄弱的学生。大多数题目的难度对于南迦来讲简单得扫一眼脑子里便对应出解法,所以她只挑了几道需要多绕几个弯的题动笔完整地写答案,当作巩固基础知识点。
南向东的电话她摁了免提放在一旁,没有影响她继续做题。直到南向东说已经帮她找了个新住所,南迦才停笔:“为什么要帮我找新住所?我在酒店住得挺好的。”
“你一个小女生总住酒店不安全。而且你不是还没和那边的人联系?你孤身一人我怎么放心?”
“……我已经十六岁了。”南迦的笔尖随意地在草稿纸上画简笔画。
“你才十六岁。”南向东语气含笑,明显心情不错。
南迦猜测他的好心情应该和唐欣有关,因为在她这里,她已经很久感受不到他笑里的慈爱和温柔了。具体哪一天她记不得了,只知道是从无论她成绩怎样都达不到他的标准开始的。
南向东继续道:“有个固定的住所,爸爸过阵子抽空去清荣看你也方便。而且你可以慢慢决定什么时候去见那边的人。如果见了他们之后,你不想和他们一起生活,那么你在清荣不至于没个家。”
南迦沉住气,问个仔细:“你先介绍介绍给我找的是什么地方。”
南向东说:“你表姑奶奶的一个外孙女以前刚好嫁到那边。他们一家三口都清荣本地人。虽然是远房表亲,但也是亲戚,有认识的人照顾。我今天已经全部都联系好了,你随时可以搬过去。”
表姑奶奶的外孙女?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吧?以前可从来没听说。完全猜得到是南向东为了安顿她而临时联系的。南迦故意考他:“表姑奶奶的外孙女,我应该称呼什么?”
南向东并未被她问住:“没那么多讲究。我喊表姑奶奶的这位外孙女为表妹,你就喊人家表姑。”
“原来是让我住别人家,我还以为你在清荣买了房子。”南迦打趣,“直接买房子不好吗?我住别人家的话你来看我也还不如酒店方便。”
南向东解释:“我原先是想买一套,但外地人在清荣买房子也不是说买就能买的。你先住去你表姑家吧。你表姑家离学校也近,上学方便。而且你表姑有个儿子,也在清——”
“酒店的钱我付了半个月,不想浪费。”南迦打断他。
南向东在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不知是不是在控制怒火。
草稿纸不小心被戳破个洞,南迦停住笔,低垂的视线落在算到一半的函数题上,语气和缓些许:“先让我考虑考虑吧。周末很多作业我到现在也没写完,明天要上学,再讲下去我今晚不用睡觉了。”
南向东只说:“……好,嘉嘉,爸爸不和你吵。你先写作业吧。”
挂掉电话后,南迦想,到底是他不和她吵,还是她不和他吵?
还有,南向东没有听出她感冒了。
做完题,南迦打开笔记本电脑整理些需要打印的资料,登录Q.Q使用邮箱时,出于强迫症点开提示消息的喇叭,于是看见两个小时前林跃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南迦立刻点进他的Q.Q空间。
很遗憾,他的Q.Q空间没有什么内容。
退出来时南迦没忘记删除掉她查看过的记录。
她又点开和林跃的对话框。认真思索十来分钟,输入道:【同桌,你好自律,周末竟然不玩电脑,周五的好友申请你今天才通过】
发送前,南迦觉得质问的意味太浓,又好似自己眼巴巴等着他,斟酌间把整句改为:【嗨,同桌,打个招呼】
旋即她又写一条:【差点忘了,今天公交车上攒的十次谢谢还没统一和你说:谢谢同桌救我一命~】
临关电脑前,她和林跃的Q.Q对话框弹出。
林跃回复她了:【不客气】
这天晚上南迦的动态新发了一条说说——
【爱屋及乌】
附带一张看起来极其普通的清荣的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