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桃不关心林将军如何,她只关心蓉娘的事。
“林家果真没有在找蓉娘?”她盯着赵公子看,怎么也不敢相信竟会有当娘的这么狠心,“她才多大,若不是机灵躲进面馆里,那这些日子该是如何过的,难道他们都不关心么?!”
兆麟的人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往将军府里面打探打探他那侄女是怎么想的,可看到郁娘子的怒火也只能安慰道,“只是明面上没有消息,怕是林家在暗地里使劲儿呢。”
郁桃的怒火难消,她握了握拳,“如今你想怎么办?”
她身后的葡萄架上的枝伢已经长成了婴儿巴掌大的叶子,在阳光中摇摇曳曳,从港口吹过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将人的躁意一扫而光。
兆麟仔细打量面前的郁娘子,她鬓边的发丝被风吹动,明亮的双眼中怒火已经被压了下去,可也不是完全熄灭,像是埋在灰烬中无数星火,若是他的回答不合心意,这把火就要再烧起来了。
“我的想法是将此事告诉林将军,将林家小姐送往大营,让父女俩好好聊聊。”
郁桃直接摇头,“蓉娘怕是不想见他,这一阵子我没听她说过她爹一句好话。”
不过也不能真放蓉娘一人回老家,郁桃想了想说道,“我今夜跟蓉娘聊一聊,若是可以,请林将军到津门和蓉娘聊一聊如何?”
郁桃担心的是万一父女俩谈崩了,蓉娘被强制带回去肯定是会找尽机会再跑出来的,到时候她可能就不会选择再来面馆了,那样一个人在外面晃荡,肯定是很危险的。
兆麟听她皱着眉将这些担忧一一说了,嘴角慢慢提了起来,“林家小姐肯定很希望有你这样的姐姐。”
郁桃被他说的一怔,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原身懵懂的少女时期,“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将心比心...”兆麟喃喃自语,似乎是被这几个子戳到了心窝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郁桃有些好奇,先前见赵公子的神色还算正常,可这一瞬间他的下颚线就变得极为紧绷,眼中也流露出无穷悲哀之意,如同无边落木萧萧下,既萧索又凄凉。
她虽说好奇,却还无意探究,便悄悄站了起来,往厨房备茶去了。先前对面的牛嫂子送来了一些荷花荷叶,被她晒干剪碎了,拿出来一些和枸杞一起泡水便能喝到荷花的清香,还带着些枸杞的甜。
郁桃端茶过来的时候,兆麟已经恢复了原样。
两人对坐着饮茶,突然兆麟问她,“郁娘子,不问问我是谁么?”
郁桃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先前她就知道赵公子不是寻常人,在浣纱镇的时候她请教过不少关于和离、户籍的问题,而之前赵公子也说过津门县丞与他是同年,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兆麟的手指摩挲了下茶杯外壁,明明是最次等的粗瓷,却和杯中飘着的枯叶残荷相得益彰,意趣盎然。
他挑了下眉,“虽说早就料到了郁娘子你会这般回答,却仍是很好奇理由...”
瓷杯里面的干荷花瓣被热水浸透,慢慢舒展开来,郁桃斟酌了一下,说道,“人都有走捷径的想法,我怕我知道了之后会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兆麟被这话惊到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郁桃见自己的“实诚”似乎是吓到了老实人,也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她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明晃晃地顾左右而言他,“啊,这晚市都要开始了,二丫怎么还没回来。”
兆麟见过很多对他有所求的人,明着暗着提要求的人都有,哪怕是生他养他的人,时不时也提出些让他难办的要求,还要用孝道、用情谊包装成“为他好”的模样。
他的确是被郁娘子给惊到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说会贪图他身份所能带来的便利,也是第一次有人干脆地拒绝了这种好处。
仔细想来,郁娘子似乎是觉得他先前那次的帮忙已经回报了她在浣溪镇对他的帮助,只是兆麟却清楚郁娘子对他是倾尽所能不计回报的相助,而他则是恰逢其会的举手之劳。
两者无法对等,也无法让他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