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来就是一番意有所指的自谦。

搞的扶苏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才说道：“德不自居，才是上德。二老，咱们坐下慢慢谈吧。”

楚南公与黄石公和淳于越各自打了招呼。

四人客套一番，相继落座。

黄石公故作玄虚问道：“公子，你可知，我们两个老朽，为何要求见于你？”

扶苏又怎会不知道，无非是为印刷术与造纸术，不过他直觉这里有些文章，因此并未直接回答。配合的说道：

“请二老赐教。”

楚南公：“只因今日之大秦，除公子之外，再无人能抗起拯万民，救寒士的重任了。”

这话说的太大。

扶苏一怔：“这、这从何讲起？”

楚南公：“公子想必也知道方今朝廷掌握印刷术，造纸术，却不肯公开之事。”

扶苏点头：“我知道。”

咸阳城斩杀了那么多人。

此事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楚南公：“天下百姓于朝廷，便如嗷嗷待哺的孩子。孩子饿到极致，却见父亲囤积满室余粮，不肯喂养自己，公子说，这一家会发生什么事情？”

历朝历代虽然都重农抑商。

但依然不能否认，农业是最底层的存在。

而商道又被朝廷抑制。

百姓寒士的目标，便只剩下从仕。

想要达到这一目标，最重要的就是拥有知识。

如今造纸术印刷术大行其道，学习知识的良机就摆在面前。

因此天下寒士的兴奋程度，绝不低于诸子百家。

在大秦还没有全面推行教育之前，百姓尚且不知有此政策之前，楚南公的话，姑且有些道理。

扶苏面色生出一些微妙变化：“饿到极致，自然是.......”

他眉头耸了耸，没能说下去。

楚南公：“造纸印刷术于天下寒士，便是生机、希望与一切出路。

如今朝廷严防死守这技术，不肯公开，无异于剥夺百姓希望，长久以往，必然激起民愤。

天下寒士，可是万万倍于诸子百家。倘若他们被旧日六国贵族扇动，大闹起来，又该如何？

陛下难道也将他们一律腰斩弃市？怕是杀不完的。且方今郡县之制积弊甚大，若中央遇难，无人会来救援，大秦，危矣。”

黄石公接言道：“公子自幼接受儒家教育，想必也尊崇分封之制。倘造纸术与印刷术公之于众，天下百姓必然都挂念着公子的恩情。届时公子上谏陛下改制，朝野间一呼百应，从者如云，何愁大事不成？”

“......”

烛光摇曳。

扶苏深深望着二人，嘴唇翕动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就此沉默了。

他从小接受儒家教育，拜大儒淳于越为师。

骨子里也是尊崇周礼，尊崇分封制的。

黄石公与楚南公的话，无疑说到了他心坎里。

但是他还是有丝犹豫，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一直旁听的淳于越此刻终于说话了。

“公子，你不是孤身一人。老夫，与朝廷七十二博士，会联名上书支持公子！琅琊诸郡，儒派八贤，也都将为公子造势。为天下百姓，也为分封古制，上谏吧！”

扶苏的目光与淳于越目光相接，从中得到无穷的鼓励和信任。这彻底打消扶苏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此刻扶苏站起身，对三人正色说道：“明日早朝，我会向父皇力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