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她怎么了,平时明明最恨冷战,最不喜欢被有意无意的忽略,她怎么也做出了讨人厌的行径。可是她只要想起那番话,就如鲠在喉,没办法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恩爱,哪怕肢体的接触都生出反感,她笑不出来。
然而她还是勉强牵起唇角,让商俞眼下不对她的态度存惑。
过后面对起封如玉和孟得安,又是那个云淡风轻、拿捏有度的商俞。在人际交往方面,自小被当成远商集团接班人来培养的商俞,从来都如鱼得水。
就连孟得安,明明积压的不满随时都能发作,却也在他三言两语过后眉开眼笑。
商俞和孟得安聊得投入,言行透着矜持清贵,浑身有种含蓄内敛又清绝的美。孟家的土豪风装修风在他的加入后更加显得落入俗套。
孟朝茉的婚姻看似越和睦,封如玉就如同被抓心挠肝,孟家是她插旗捍卫的领地,好在门铃再次响起,她的积郁登时找到发泄口。
使唤她,“朝茉,去开门,应该是哥哥回来了。”
他算哪门子哥哥。
氛围瞬间微妙。
孟朝茉剥蟹的动作顿住,末了又把挖出的蟹黄放在了左手边孟得安的碗里。孟得安眼底的怜爱浓了几分。
撤回手时,孟朝茉顺带瞧了眼对面的商俞,他唇角微抿,透着不悦。他喜欢贴标签,有次喝醉,她拿错毛巾替他擦脸,他捂脸抗拒,哼哼唧唧:粉毛巾是你的,不要。坚决不用的样子折腾她只得去换。他抵不住困意,阖眼皮睡觉前又戳她的腰肢窝说:你是我的。
回忆闪过,她发现商俞大有起身替她去开门的趋势。看来他还不懂她在孟家已经有了一套生存之道,赶在他起身前喊了句:“潘婶,开一下门。”
厨房端菜出来的潘婶手足无措,看看封如玉,又看看孟得安,唯独没看孟朝茉的意思。
孟得安的把潘婶对她的忽略尽收眼底,至于是谁的指使、谁给的底气,他看向封如玉,再垂眸看着碗里的蟹黄,忽觉脑门子涨了一圈。
“你先去厨房把炖的鲃肺汤端来,封尧他一定要喝的。”
显然封如玉还未觉察孟得安山雨欲来的那阵风,她这句话是对潘婶说的。潘婶“哎”了声儿,权当没听到孟朝茉的话,回身又去了厨房。
到这里,孟朝茉朝商俞投以安抚的眼神。面上一副不得不搁下筷子的模样,朝玄关去。
在转身的那刻,心里头漾了下。
以退为进开个门而已。
很显然,孟得安对她这个女儿的怜惜疼爱只会更深。
等到了玄关,她“啪嗒”拧开门,抱手叉开腿往门口一挡,朝来人语气不善:“使唤人好玩吗?”
门口的封尧眉梢挑起落下,伴随着他手里的大门钥匙抛高、落回手心、盖上,一道完美的弧线结束,他从一旁侧身挤进门,多年来仍旧乐趣不减的口气:“好玩啊,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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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尧尧,潘婶做的这个汤你最爱喝,昨天在电话里还念叨呢。”封如玉模样和蔼可亲,仿佛在履行她女主人的天职,盛了碗汤给封尧。
封尧是一家酒吧老板,算是垄断了清荷镇大大小小的娱乐消费。九年前,镇上有部分人的思想还是老派守旧的,认为玩玩闹闹的地方能赚什么钱,起初封如玉不赞成,而孟得安这个后爹概不插手封尧的管教,夫妻两人还因为这事大吵一架。
阻挠不成,技校刚念完的封尧已经筹到钱,当然,能筹到钱,绝大部分原因是孟得安在清荷镇的威望与面子,纵使封尧还不起钱,他还有孟得安这个生意做得顶大的后爹呢。
酒吧的规模越扩越大,到如今远近闻名。
封如玉一反最开始的态度,脸上沾光,傲成只大公鸡。对这个看起来不着调、但头脑灵光的大儿子几乎是有求必应,妥帖照顾着。炖鲃肺汤的鱼据说还是她专门托人从太湖运来的,上案板前都是活蹦乱跳的。
鱼肝肥美,汤水清鲜。
封如玉笑意盈盈,讲述这鱼的来历,只给封尧独一人盛了一碗。
而封尧,兴味地看了眼孟朝茉——
到了餐桌上,这个妹妹,在门口的伶牙俐齿悉数收起,眼睛巴巴地望着他们母子间的温情往来,眼珠子如同黏在了他手里的汤碗上,里头仿佛满是艳羡。
封尧干脆撇下汤匙,就碗喝起了汤,声响可大。
孟得安脑门子又在发涨。
看到这里,商俞越过自己在孟家是客的身份与礼数,拿过未动的汤碗,不疾不徐,一碗鲃肺汤落在了孟朝茉的眼前,打断了她眼巴巴的视线。
递过白瓷碗的手,纤长且骨肉匀称,指腹的白泛着粉,衬衫袖口平整白净,精致雅气的袖扣是De Beers的,是他们交往后她绞尽脑汁送他的第一份礼物,他好像十分钟爱。
她抿嘴眨眼,在众人眼里是感动恩爱的表情。
孟得安忽觉得自己脑门子倏地不涨了。
但商俞莫名心里发堵,他只感到敷衍与假。不是这样的,不管是因为一个亲吻还是一个礼物,她真正开心时,眼睛会笑成月牙状,眸光晶亮,而不是眼前的抿嘴眨眼。
他忽然做不出任何回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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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荷镇到南舟市,两个小时的车程。
回去时孟朝茉没开自己的车,当着封如玉的面挽着商俞的手,而后坐进了兰博基尼Veneno的副驾驶。想想看,距离上一次她坐在这里已经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前,有媒体拍到商俞和南舟市的餐饮千金并肩慢行,随后上了同辆车,板块的大篇幅都在描述他们间的暧昧。孟朝茉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是媒体的添油加醋,但感情上还是吃味了,早餐丢给他碗白粥便跑去厂里了。
傍晚从厂里出来,厂门口大喇喇停着他的车,野兽蛰伏似的兰博基尼吸引了厂里下班小姑娘好奇的注目,她们见是清一色的零的车牌号,更是纳罕兴奋。直到厂长和科长们送孟朝茉出来,眼风一扫,小姑娘们才埋起头喊:“小孟总。”
随即一溜烟儿跑去车棚取车。
待到她打发走厂长和项目经理,兰博基尼的车窗放下,露出鲜眉亮眼,白玉似的脸在夕阳下更显剔透,他看着她眯了眯眼,笑着,学他们喊:“小孟总。”
揶揄且有明晃晃的讨好意味。
时隔三月,她又坐在了副驾驶。
原因相似,无疑是她看起来冷淡、动怒、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了。绝大多时候,她对商俞好脾气、好说话,而他习惯性接受,一旦她有所异动,他便匆忙趋附上来。
她如今很自觉把这归于他的习惯。
“朝朝?”商俞尾调上扬。
孟朝茉疑惑看他。
“想什么呢?叫你三遍了。”商俞握了握方向盘。
“想工作的事。”并非她有意胡诌,而是如果她说出所想是三个月前她也坐在副驾驶,商俞肯定会不掩笑意,恍然大悟状,半玩笑半认真道:三个月……原来朝朝生气是因为我陪你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