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射电磁炮的是艘飞船。

飞船内，一个又高又廋、面无表情的男人隔着舷窗，冷冷地看着电磁炮弹准确无误地在陨石坑边缘炸开，激起漫天的冰屑、冰石；大氮冰山由下向上骤然泛起夺目闪耀的红光，突然爆炸，地动山摇；巨大的异形被强烈的冲击波震上天，散成碎片洒落……

看着这正在山崩地裂中毁灭的一切，他仍面无表情，只是看着。

“击中了！击中了！爆炸了！一个都没跑掉，全在你的神机妙算中……”一个带着宽边眼睛，略显矮胖的男人在旁边激动地挥舞拳头，兴奋地连声大叫。

瘦高男人仍没说话，表情仍僵硬。

“可惜了这基地，两百年了，就这么毁了……”另一个干涩的声音在瘦高男人的另一边响起，仿佛来自地狱，带着死神阴森、空洞的语调，一点不像人声。

三个人都面向舷窗看着威力丝毫不亚于一颗小当量核弹的爆炸，闪耀的火光映照到近千米的高空，透过舷窗，在船体内部划出几道忽明忽暗的光影，让他们几乎睁不开眼来。

毫无疑问，这样的爆炸下，无人可以存活，不论他们有多厉害。

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暗暗松了口气，有表情和没表情一样。

然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瘦高男人缓缓坐下，就坐在紧挨着他双腿的太空真皮座椅上，双眼仍盯着还在爆炸的现场，冷硬的脸上仍没表情，但缓缓坐下的动作显示出些许的无力感。

按下电磁炮发射按钮的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想看的更清楚些，这些微妙的情绪反应，只有通过动作才能觉察到，因为他面孔始终是又冷又僵硬的。

末了，他冷冷地说：“的确可惜，辛苦两百年，就差一步……”紧握着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扶手上，发出嘭的一声震响，身后站着的两人紧跟着一个啰嗦。

他低下头，用手支着额头，连连摆头，显示出极度的愤恨和痛苦。

戴眼镜的男人宽慰他说：“我们还可以重来，有的是时间……”

瘦高男人没反应，过了会，说：“那么多重要的资料和实验数据来不及下载，行吗？”

眼镜说：“**计算机虽毁了，但我和氏金莫的脑袋还在，我们还可以凭记忆继续实验……”

瘦高男人点点头，说：“好吧，那再找个地方。我在火星还有个备选基地，现在可以利用起来。不过，为避免再出意外，你们两人今后分开实验。”

眼镜有点激动，说：“这样最好，再也不用在这恐怖的冥王星受苦了。可我真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发现的？那些该死的华胥人，怎么可能藏在采矿船内？又怎么可能一路找过来？难道他们发明了中微子探测器，探测到基地了吗？太可怕了！”

瘦高男人从鼻孔里发出粗重的呼吸，这已经算是很愤怒的表示了，然后继续没有表情地说：“两百年，即将成功时被发现，这不能用概率学来解答，也不是靠几名特战队员就能找到……”略一停顿，问那眼镜。“……你真认为华胥人发明出了中微子探测器？”

“除此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更高的科技手段。我们已经非常隐秘了，可他们更隐秘。能让电磁探测器难以探测的，只有中微子，它可是最轻的粒子，比电子还轻一百万倍……”

瘦高男人沉思着说：“人类目前对中微子的研究仍处于初级阶段，而且很难捕捉，华胥人是怎么研发出来的？情报部门一直在跟踪学术期刊，研究他们科学家发表的论文，从未发现相关研究成果。不过，华胥王沉稳内敛，深藏不露，确有可能秘而不宣。当年癸丑战争时，我们盟军就上他当，惜败龙城，难道今日又被骗？”

他们很聪明，学识也很渊博，从谈话就知对前沿科技非常清楚，却因太聪明，眼光太高，只看到高处，忽略了最低端的细节，说什么也想不到会有人从一朵小小的冰花中看出端倪。

瘦高男人说着，摆摆手，转头望向另一人，说。“……我决定接受你建议。是的，的确到了召唤圣灵的时候了，应该试试……”

那个声音干涩的男人小心地问：“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瘦高男人说：“我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再失去个亲信又何妨。费了好大劲，绕了好大一圈才到冥王星，看到的就是这个结局。而且，土卫一四三星那边也出了意外……”

说到这里，他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来，在嘴上轻轻擦了擦，再平静地说。“……就在龙城释放你的宝贝病毒，奥尼尔会配合你，让华胥人死的越多越好。”

他交代完，头软软地靠在座椅上，闭上眼，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飞船智能控制系统报警：“探测到一艘华胥战舰驶来冥王星……”

他一个惊颤，急令：“启动隐身态，从海王星背后绕飞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