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江泽予背景危险,有过案底,性子又孤僻,虽然说长得好看,但其他方面实在不符合她的择偶标准。
比如话少。
谢昳小时候最爱看京津冀地区的相声,不大点的时候就抱着收音机听相声,后来她被接回谢家,每天的生活都很压抑,就更想嫁个能说会道、出口成章的。
而江泽予就是个闷葫芦,她自然而然地将他排除在外。
于是,一个暗恋着不说,一个知道了也不戳破,似乎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时间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
那会儿谢昳刚刚过完成人礼,谢川便迫不及待地给她介绍了一堆商政届的名流之后,巴不得她赶紧嫁人,好给家族出一份力——颇有种“养女千日,用女一时”的悲壮感。
短短一个月里,谢昳被逼着相了八次亲,那些相亲对象统统大了她小一轮,一个个看着事业有成、人模狗样的,却没有一个能让她心里有半点感觉,哦,除了恶心。
谢昳心有郁郁,于是行事越发离经叛道,事事跟谢川对着干——谢川越是强调她没有选择,她越是想要自己选。
还偏偏得选最离谱、最不合适的那一个,气得他暴跳如雷、火冒三丈,才好满足她抵触又叛逆的心理。
谢昳猛地想起了一个人,想起来的时候只觉得通体舒畅,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丝毫没有相亲时候讨厌的感觉。
她突然觉得她其实,也是有一点喜欢他的。
于是那天,才刚满十八周岁不久、脸皮还没有如今那么厚的谢大小姐给自己灌了瓶酒壮胆,跑到男生宿舍楼下堵了江泽予。
她不容拒绝地拉着他的手腕,一口气把人拉到学校的湖边。
五月,湖边的柳树长得正茂盛,湖面在暖阳照耀下波光粼粼。
江泽予看着谢昳,充满雾气的眼睛里有一丝疑惑,但还不待开口,就被秒杀。
眼前紧紧拽住他手腕的女孩子脸颊酡红,一双满是傲气的漂亮眼睛里带着些醉意,语气却肯定:“江泽予,你喜欢我。”
她说的是陈述句。
她没有问他,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惶惶不安地红了耳尖。
几秒钟后,女孩儿看着他那泛红的脸,眉头忽地舒展开,极其得意一般冲他挑眉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你看,我说的没错,你就是喜欢我。”
江泽予哑口无言,一双眼眸越来越深,他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不舍得移开视线。
他生于市井之中,见过形形色色的生意人,客人,过路人。
高考完之后,又坐了两年牢,监狱里有各种各样的犯人,有刚刚犯了错被关进来终日以泪洗面的;也有平时看着不显山不漏水,其实在外面杀了好几个人的;占更多数的是则是把监狱当成了家的泼皮惯犯,滑不溜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
监狱里鱼龙混杂,是最能体现人性复杂的一个地方,他自认为这一方面,算是见多识广。
然而再是经验丰富,却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姑娘。
想想也难怪。
他家境普通,运气又差,二十多年的人生昏暗又不幸,就好像一直生活在阴暗得看不见阳光的臭水沟里,身边都是淤泥里长出的腐烂水藻,何时见过像她这般大方明媚的人儿,好似一朵热烈绽放的玫瑰。
嗯,是一朵骄傲的、浑身带着刺的、漂亮的小玫瑰。
谢昳见他不说话,亦不反驳,于是自顾自地宣布:“那就没问题了,你做我男朋友吧。我今天有点头晕,先回去睡觉了,你明天早上到我的公寓楼下接我上课。”
她抬着下巴说完这通话,极其迟疑地,又像是下定决心般地,踮起脚在他清俊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又轻又快的一个吻,像是敷衍又正式地盖个章。
从那以后,江泽予这个一无所有、万事不惧的浑不吝,拥有了自己的玫瑰。
他爱惨了这朵玫瑰,握着就不舍得放手,殊不知握得越紧,刺得就越深,最终入肉三分,那玫瑰跑了,可过了这么多年,刺却再也没能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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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昳暴躁地用毛巾卷起半干的头发,一通乱揉。
她越想越觉得,她就是活该。
当初跟人家在一起的时候是一句不容反驳的宣告,分手的时候依旧是单方面的通知,也难怪,五年过去了,他还是这么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