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一怔然。
很小的时候,她便跟随母亲周氏住在京中城郊,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
六岁的时候,父亲有天晚上满身是血的回家,从此之后再也不见踪迹,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做什么的,便问周氏。
周氏每次都气得牙痒痒,说她的父亲是个杀手,为几个银子卖命,死了活该。
再到后来,周氏带她离开了京城,隐姓埋名,一去就是六年,期间缄口不提京中之事,直到四年前,她的师父登门拜访,周氏又连夜带着她回到京中,让她拜师学艺,并逼着她男扮女装进入宫中当侍卫。
起初她不明白周氏这么做的意图,可每次问周氏都是无疾而终,便就不再问了。
当侍卫的日子自然是快活的,无拘无束,只是没想到,钱家竟然隐瞒了这么一个惊天秘密。
“一儿,娘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你一时接受不了,但娘活不了多久了,这玉玺…玉玺……”周氏咳了好一会,才接着道,“今后就交由你保管。”
“你爹忠于先帝,为先帝而死,咳……当今皇上的帝位来之不当,违反天道…若是将来太成王…太成王起兵,你务必要将这玉玺交到他手中。”
“玉玺丢失一事,朝臣已有所怀疑,只要太成王有机会入京,加上这玉玺,帝位…帝位就非太成王莫属了。这是你爹的使命,你要替他完成。”周氏陡然拔高音量,紧紧攥着钱一的手,指甲几乎陷/入她的肉里,“太后娘娘是杀死你父亲的罪魁祸首,答应娘,忠于太成王!”
说到这儿,她已经支撑不住,胸口突然起伏了几下,随后偏头,吐了一口瘀血。
钱一扶着她的身子,哭道:“娘,你别说了,别说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找大夫。”
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跑。
周氏拉住她的衣袖,用尽最后的力气道:“玉玺就在我们娘俩平时藏宝的地方,切记见到太成王前,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一儿,你爹他…他是个好人。”
话音刚落,双手便垂了下去。
“娘!”钱一双膝跪地,悲拗大哭。
怀里抱着周氏,她并未察觉到屋外有旁人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伸出手,颤抖着将周氏的眼皮合上。
她向来是个内心坚强的,家里没有下人,很快便缓过来了,伸手抹掉眼泪,开始着手料理周氏的后事,到厨房里烧了一盆热水,帮周氏把身子擦干净,随后又帮她换上一身新衣服,鬓发也梳好以后,将周氏安置在床上,含泪出门买棺材和做法事的人。
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了院子外边的敲门声。
她和周氏相依为命,没有亲戚,也没有关系要好的人,唯一对她不错的,就是薛林。
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外头是谁,她猜想可能是邻居被自己吵到了,胡乱擦干脸上的泪水,将房门拉上,压了压心绪后才缓缓走出去。
看到来人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见她红着眼睛,杜应愣了半响,然后朝她局促的笑笑:“钱侍卫,还记得我吗?”
杜应的眼睛甚是明亮,他的眸子映出了钱一通红的眼睛。
钱一自然是记得他的,疑惑道:“有什么事吗?”
“哦,我是来履行承诺的。”杜应说完,连忙低下头,把钱袋解开,递给她,“呐,这是答应给你的银子。”
钱一只是瞥了眼,冷淡道:“不要了。我有急事,没空搭理你。”
说完,把院门锁上,往外走。
“唉…你……”杜应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偏头看了看钱家的院门,叹息着将钱袋收好,犹豫了片刻后,疾步跟了上去。
*
一大早,沈介刚起身把窗扉打开,就看到院子里的杜应在反复踌躇,似乎有急事要禀。
“何事?”
杜应闻声,转过头来:“公子,你醒了?”
沈介点头,瞧见他眼圈憔悴,似乎一宿没睡,便道:“进来吧。”
杜应刚进屋,下人就把梳洗的东西端来了,杜应站在一旁等着。
等沈介洗完脸了,他递过帕子。
沈介边擦脸边问:“有何事要禀?”
杜应迟疑了一下,单膝跪地:“公子能否答应属下一件事情?”
沈介把帕子放下:“起来吧。”
“谢公子。”杜应起身,斟酌片刻后,缓缓开口,“公子,上次我去宫中传讯的时候,有个侍卫以银子为由,帮着去长春宫传话,昨夜属下去还这个人情,发现……”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沈介疑惑的转过头。
“公子,这个侍卫是好人,公子能否留她一条命?”
这还是沈介第一次听到杜应向自己求情,有些诧异,又有些好奇:“说吧。”
得了允诺,杜应小心翼翼的望了望屋子周围,确认没人,这才上前,小声的把钱一家藏有玉玺的事情说了。
听罢,沈介眸子一敛:“此事可当真?”
杜应肯定道:“听着不像是假话,早上属下回来后,把那侍卫的家底查了,她生父确实是御前侍卫。不过玉玺在何处,属下还不知道。”
昨夜他确实是要过去送银子的,听到这个秘密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