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介出了宫,便有轿撵在宫门口等候,说是沈府的下人,特意来接他。
沈介瞥了那轿撵一眼,金凤木雕,整个大莫只有皇室楚家能用。他没有多问,上了轿,半柱香后,轿撵在云家府邸前停下。
几个下人迎了出来,其中便有跟随沈介从南疆过来的杜应。
“公子,这是沈相生前住的府邸,从今往后,您便住在这儿了。老奴赵忠,是沈府的新任管家。”一人上前道,声音尖细,是宫里头的太监。
无需多言,这府邸是太后赐给他的。
沈介轻微颔首,算是应下:“劳烦赵管家了。”
进了府,赵忠带着沈介逛了半圈,才将他带到寝屋:“公子今日也累了,以后有空了再自个好好逛逛,奴就不打搅公子了。有什么事再差遣下人。”
赵忠在宫里伺候了三十年,是个聪明人,走了以后便没有再折回来,屋外站着两个小厮,得了赵忠的吩咐,就侯在外头等吩咐。
寝屋已经打扫干净,桌子上还有净手的水盆和帕子。
杜应压低声音道:“公子可得手了?”
“嗯。”沈介淡淡回了一句,走到桌子前净手,杜应见状,上前把帕子递给他,不紧不慢的擦干水珠后,沈介这才从袖子里拿出装了血的瓶子。
他打开,放在鼻间闻了闻,血腥味很淡,夹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对血无厌恶也不喜欢,但这味道,却让他忍不住嗅了一会。
杜应又道:“大小姐捎信,让公子早点动手。”
沈介点点头,眼神毫无波澜,慢悠悠的挑了根银著,从瓶子里取出一滴血,杜应见势,将早就准备好的金罐拿出来,血滴入罐子里,咿咿咿的响了一会后,杜应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两只死了的小虫。
沈介淡淡瞥了眼,倒了一滴血放在指尖上,放在唇瓣上尝了尝,道:“派人去查一查,五年前,他们可有派人来大莫皇宫。”
杜应点点头。
将瓶子收好,沈介开始观察屋内的摆设,干净素雅,倒合他的心意。他伸手摸了下紫檀木桌,眉梢浮上笑意。
好像最喜欢他,也不想让他死的,就只有这武德太后呢。
这样一把利器,他怎么舍得让她死了呢。
“还有,把那些人处理了。”
杜应愣了愣,压下心中的震惊,应下了。
*
服用了沈介给的药之后,云栖竟觉得精神气好了不少,又能下床走动了,还喝了两碗米粥。
长春宫的宫人尽是喜色。
耿嬷嬷又惊喜又担忧:“郑太医的医术整个大莫无人能出其二,他都未能帮主子压制住体内的毒,沈大人如此年轻,怎么会真的懂解毒之法,这药会不会有问题?”
郑太医那边很快便查出来了,也给了回复:“此药对娘娘身体无害,可暂时抑制毒性,娘娘可放心服用。”
说着,又惭愧道:“没想到沈大人还会医术,真是年轻有为啊,微臣实在惭愧,待臣查出此药所用药方,再为娘娘研制几味药。”
听说沈介来自南疆,郑太医对药的出处并没有怀疑,云栖身上的毒本就是来自南疆,想着兴许这沈介是师出名医,才得此良药,又回去研究解药了。
“明日等沈大人进宫了再仔细问问主子中的到底是什么毒。”耿嬷嬷道。
她心中其实是期盼的,沈介的到来给了她希望。
主子为大莫奉献了一生年华,她想让主子活下来,享受余下的光景,完成那些年轻时未实现的愿景。
云栖倒没有太大的反应,不过身子稍微转好了些,心里确实是高兴的,让耿嬷嬷将云太傅和云夫人接进宫。
云夫人一见到她便忍不住泪光盈眶:“一月不见,你这身子又消瘦了不少,听说你好些日子未进食,娘心里忧心得紧。”
云夫人五十有余,双鬓斑白,眉眼间隐约可见当年风姿。
云太傅扶了下后背,沉声道:“一大把岁数了,怎么一见到栖儿就哭哭啼啼的,你这样,栖儿看着心里也难受。”
云夫人闻音,抹了抹眼角,扭头瞪了他一眼,埋怨道:“还不都怪你当年,非答应栖儿兵行险招,才让栖儿落得今日结局。她身子本来就不好,入了后宫又中奇毒……”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潸然泪下。
云太傅无言反驳,低着头,叹了好几声。
他们都后悔了,可是重来一次,还是会选择这条路。
为大莫鞠躬尽瘁一生,他怎么可能看着这楚家江山落入别人手里。即便是亲生女儿,也只能含泪送入宫中,平稳朝局。
两人年轻的时候就没少斗嘴,云栖已经习惯了,也不从中调解,只道:“母亲不要再说父亲了,当年是女儿自愿入宫的。”
她抬头看了云昌弯如弓箭的腰背一眼,心中酸涩。
十年前的冬日,云昌为了让先帝撤回懿旨,在宫中跪了三天三夜,当时先帝只说了句:“太傅既然脊背硬朗,那便跪着吧。”
自那以后,便落了病根。
她为了云家入宫,而父亲赤胆忠心一生,辞官前还受到帝王猜疑,受尽了委屈。
云夫人还在碎碎念。
云栖怕她担忧,说了沈介蹭药一事,云昌闻言,眉头一皱:“为父若没有记错,沈介之母,似乎来自南疆姜家。”
“姜家?”云夫人听了,止住泪,面色骤变,“栖儿身上的毒就与姜家有关,若沈介真的从南疆而来,又是姜家以后,必有所图谋。栖儿,此人不可轻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