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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之后,大家整顿了番,仍在鸟吊山上徘徊。
老李靠过去,给李白脸上抹了点药,斜斜地贴了块创可贴。他扭头,在医药箱里扒拉了阵儿,翻出了管抗生素软膏,给黑狗递了过去。
黑狗罢罢手,继续用铁锹挖土。这是一座小山丘,他挖的坑,面朝太阳,背靠月牙潭。
边上,沙瓢问叶行:“这样就行了吧?”
叶行也在挖坑,他回头看了一眼,黑狗的坑挖的大差不差,放把剑没问题:“好了。”
沙瓢将一把用布包着的东西横着放进去,整了整上头那跟红绳。里面是把苗刀,黎戈的。放完苗刀,沙瓢把她来时带的包盖上去,又取了一把自己的短刀,放在了旁面。
干这一行的,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因为工作特殊,有些死无全尸的,不能和家里说。所以随死随埋。有时工作保密,坟都不能留下名姓。
黎戈以身作茧,一块尸骸没剩,只能这样建个“衣冠冢”,权作有死有终。
要封土时,老李:“等等。”
他匆匆忙忙跪到坑边,放了一块手帕过去,里面包着东西。放完,他擦了擦泛红的眼角,往后退开:“埋吧。”
放块东西,权当送行。
黑狗抛了块东西进去:“也算我一个。改日我死了,还要你们埋我呢,记得送行时,给我送块大的。”
他丢的,是块玉石,漆黑如墨,上头刻着一个狗头。狗家护主,这块类似护身符,有人强行破坟时,会出来护坟。
更边上,王狗蛋把书包取下来,一股脑地往里塞东西,塞到一半,又被王大仙拦了住。王大仙:“逆徒,你这是干嘛?你想让为师喝西北风?”
王狗蛋茫然,“师父不是说过结草衔环吗?黎姐帮过我,当要报恩的。”
王大仙一脚把人踹开:“丢我们出马仙的脸。”
他随手一抄,从背后破旧的衣服里掏出了把折扇,扇分金银两面,名曰金银扇,收魂专用。黎戈的魂碎得很,轮回都入不了。
他在坟前扇了几下,阴风阵阵。突然间,他喊:“站那干嘛?愣着啊?”
王狗蛋反应过来,急匆匆掏出个葫芦,口一开,嘴上低声念了一串咒语。咒语念完,他把葫芦口合上,阴风没了。
王大仙把扇子收进腰间,本该有个解释,但他却转身招了招手,“山上待了这么久,几宿没睡,也该回去睡个安稳觉了。走了。”
王狗蛋跟了两步,匆忙回头,笔直地站定,朝大家抱了一拳:“江湖路远,终须一别,小生在这里祝几位一路顺风,咱们改日再见。”
他这种礼,现代其实很少会有,或许古板,或许奇怪,但黑狗他们还是有模有样曲起拳头,学着回了句:“改日见。”
坟被堆成了个小土丘,在一堆草地上,孤零零地躺着。
该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黎戈的坟墓上爬满了藤蔓,藤蔓疯长,遮掩住了枯坟原本的秃。
一只鸽子掠过头顶,老李抬头往上看,一只,两只,一群鸟在往身后飞。他顺着鸟飞的方向看,忽然看到坟上爬满了牵牛藤。
老李讶然:“我放进去的牵牛花种子,怎么这么快就……”
坟上的花一霎开了。齐齐绽放,蓝白相间。无数只鸽子盘旋在坟边,场面颇为壮观。
种子疯长,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黑狗半开玩笑地说:“好看,下次,就搞这个阵仗吧。”
雾里:“下次,不会了。”
“别介啊,”黑狗摸摸鼻子,“好看。”
边上,老李皱眉。他话里有话,从月牙潭里出来,他好像就变了,从前不管怎样,都不会把死挂在嘴边。
现在这么说,就好像……随时会死一样。
等他们走的更远时,一道女人的身影立在坟前,是位模样乖张的少女。她低眉看牵牛花,随手摘起一朵,凑在鼻间闻了闻。
这就是人类之间的感情吗?
朋友死了,还给埋吗?
她把花别在耳边,心里很复杂,有好奇,有疑惑,有不理解,有羡慕,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悲伤。
这时,耳边骤然炸开了道声音:“这位,怎么称呼?”
罗刹女脊背一凉,转头去看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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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上出来,王总转了两辆车,成功甩掉了青精院那些人。他坐在副驾驶位,戴着墨镜,闭目养神,左手搭右手,左手中指很有规律地敲着手面。
“王总,人都甩掉了,现在去机场吗?”
王总:“不,机场全是他们的眼线,先去菜园。”
所谓“菜园”,是他在青海的一处私家院落,地方隐蔽,青精院的找不到,不会被发现。
“哐当”
忽然间,车被撞了一下,并以极快的速度往路边滑。这一带还有积雪,地面滑,刹车踩到底都不行。
不知撞到了什么,不,确切来说,应该是不知被什么撞了。关键时刻,车后面的祝余动手,把车定在了那里。
更确切来说,是定住了时间。外面所有东西都静止了下来。祝余往窗外看,撞他们的是辆黑车,车里坐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