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延安的尸体摆在灵堂前,白布一裹,惨白的脸露在外面,边儿上放着个火盆,纸钱灰在火里往上飞。更边儿上站满了人,满座黑衣,庄严肃穆,唯一人泣不成声地抹着泪。
“早说不让你跟姓周的扯上干系,你非不听。”孔老夫人涕泗横流,趴在孔延安身边,颤着手摸他的脸,“这下把自己作死了,叫我怎么独活……”
“大嫂,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伤身体。”说话的是孔胜凡,他用袖子沾沾并不存在的眼泪,“延安要是知道你这么伤心,心里也未必好受不是?”
孔老夫人瞪了他一眼,恨的牙痒痒。孔胜天死了,孔延年失踪,现在又轮到了她儿子,孔胜天是孔家主脉,主脉有两个人,他这一脉绝了后,大权可就都轮到他这个同为主脉的“弟弟”了。
所以,说不是他在背后捣鬼,她绝对不信。
“大嫂,”对上她毫不掩饰的恨意,孔胜凡无辜地说,“您这可就不行了啊。帮周立业找什么万年历,可是他自己的主意啊。况且,如果要找那劳什子东西,不是妥妥的要跟那群摸金派的几个老家伙的后人碰上吗?”
“你也知道,当年咱们先太爷,因为那件事,都被他们割袍断义了。平时咱们看见他们,都不得不退避三舍,这回延安主动送上门,不是正中下怀?”
他说完,又抹了两把眼泪。流不出来,但硬挤一下,总是有的。关键是在灵堂里,氛围要有。
孔家其他人也点头附和:“看大哥身上的伤就知道,他是先被虐待折磨了一番,才给人开枪打死的。”
另外一个老阿姨附和:“尤其这几年,太爷一走,摸金派就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平时看到都冷嘲热讽横眉冷对,更何况现在?”
确实。孔老夫人很有自知之明,当年那件事,的确是先太爷“背叛”了摸金派,孔老爷子是最大的帮凶。这两年,她儿子又一直是孔老爷子的一把手,没少跟他们打生死战。
对,杀她儿子的最大嫌疑人,还是那群狗屁摸金派的傻批。
她踉跄了下,咬着牙说:“他们摸金派算什么东西,现在给我们孔家提鞋都不配。”
“就是。”孔胜凡附和。说完,他又说,“我听说,摸金派那几位后人回去之后,在搞什么接风宴呢,你说,他们接的哪门子风?知道的知道他们又搞到了块万年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故意映射我们孔家……没人了呢。”
“咯吧”
孔老夫人攥着拳头,青筋爆起:“接风宴,在哪里?”
孔胜凡:“邱云饭店。”
报完名字,他立马“后悔”地拍拍嘴:“我就只是随便一说,夫人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摸金派的几个老家伙,可都还活着呢,咱们孔家死了这么多人,不好再硬碰硬,还是暂避锋芒吧。”
随便一说,句句无心,字字诛心。
孔老夫人怒到极点,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儿子没了,做母亲的,自然要刚起来:“抄家伙,去邱云饭店。”
“走!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尤其那个黑狗,每次看见我们都嬉皮笑脸,模样欠欠儿的,老子逮住他,先给他一拳!”
“说不定就是他下的手。”
——
送走孔老夫人,灵堂空下来,孔胜凡坐到蒲团上,看了看孔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又看了看孔延安,没忍住,笑了。
要么怎么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呢。孔家跟摸金派之间的恩怨,是从上一辈积攒下来的,彼此互相看不顺眼。要真能动手,又岂能相安无事到今天?
这波,也算是借摸金派那群人,除绊脚石了。
忽在这时,地上多了道影子。笑意僵在脸上,孔胜凡回头看,瞳孔微张。那里站着穿黑燕尾服的男人,半扎着头发,很清秀,清秀中带着几分脱俗的美——这是周立业身边的人,不,确切地说,他不是人,也不是妖。
孔胜凡心头一颤。这是孔家,他,怎么进来的?
燕尾服轻启仰月唇:“我们家主人,想请您过门一叙。”
孔胜凡压下心头惊骇,故作镇定地说:“他帮我除掉孔延安,但要我做的事,我也已经做了。算是两清,没必要再见了吧。”
这个周立业,出尔反尔,真不是东西。
“两清?”燕尾服眉尾上挑,“你干净吗?”
说完,他转身,冷冰冰地说:“我只是来带个话,至于别的,随你。不过,后果自负。”
孔胜凡起身,跟上去,额角直冒冷汗。这叫随他?这分明是□□裸的威胁。该死。
——
特调局,叶行在局里待了几天,看了不少资料,内容稀碎,东一句西一句,还有不少是在造谣,拼都拼不起来。于他而言,不但没多大价值,反而还有些干扰人——内容清一色都在口诛笔伐宴青。
他没老大那种脑子,实在想不出来这些碎片信息之间的联系。
不过,这几日,经过他每日放血滋养,雾里的状态倒比之前好了不少,算是件好消息。
第四天,老大一大早过来,说要带他见个人。他跟去基地,吃了一惊。老大带他见的人,是老胡,看上去,不像老李假扮的。
老大说:“这是我师弟,说想见你一面,你们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