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看戏百姓纷纷驻足,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惠香一而再忍让这个庶民掌柜,他要票号便给了票号,不曾想竟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姣好容颜登时勃然大怒,张牙舞爪道:“好你个罗敷堂,我家贵人赏面便是天大的恩德,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话罢,她一挥手:“给我砸!”
林掌柜也没料到对方天子脚下竟敢做出如此流氓行径,还未反应叫来打手,那女子身后的那群壮汉率先冲进店中,见之砸之。
后院打手听见声响,抄了家伙什冲出与壮汉们交起手来。林掌柜全全不懂武,只能拼了命冲进人堆,挨了不少拳打脚踢才将堂中贵重物品抱到一旁。
旁观者皆看着摇头,那姑娘带来的壮汉们明显经过了大营训练,这片地上敢如此张扬,想必是魏家送进宫中的那位主儿派来的。
罗敷堂行事向来刚折不屈,这事闹到最后许是只能当了个闷声亏。
看着壮汉们将小店砸的一地鸡毛,站在角落的林掌柜眉眼青黑,大喝一声:“够了!”
惠香瞧着,冷笑一声道:“怎么,如今知晓开罪了不该开罪的人?”林掌柜左手握成拳,抬起颤抖的右手指向惠香丑恶面容:“你、你,皇子犯法尚且当与庶民同罪,天子脚下,目无王法!”
“呵,与我家贵人谈王法,你算个什么东西?”
话罢,身后人群骚、动起来,却听得人群中亮起一道嗓子:“本官倒要看看你家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目中竟敢置王法不顾!”
人群让出一条道,华贵马车掀帘,露出一张精神矍铄的面容,老者踏着车墩缓步走下。
不知来者,惠香虽有些慌神但仍是维持着表面镇定,问:“来者何人?”
面前老者一身简单外袍,端的是副两袖清风的模样,他启唇,言语带冷:“本官乃当今圣上钦定三品御史大夫,余照书。”
惠香一听,双膝差点软跪于地。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来者可是御史台金嘴余照书!
完了,这下娘娘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余照书看了一眼站在碎物中央的林掌柜,再看了一眼惠香和身后那群壮汉,心下了然:“民乃国之根本,如此目无法纪,凉了百姓们的心,本官相信陛下自有圣裁。”
话罢,人群爆发出一声欢呼。
罗敷堂掌事日日和颜悦色,老实人被强权欺凌至此众人已是不忿,再者也是因大梁当下能如余御史这般不畏强权的言官实在少之又少,百姓们或多或少都被权压迫过,见有为其鸣不平之人,难免群情激昂。
惠香当即冲着林掌柜赔了个不是,带着人马从夹道溜了个无影无踪,余照书甩袖上了马车,被众人目送着离开。
宿春茶楼雅间,温润如玉般的公子一身暗金纹绣的青衫,正手执茶刀拆分切着茶饼,门外响起了脚步。
他不慌不忙将小块茶饼用沸水泡开,分之醒茶,然翩翩起身,拱手拜道:“钧伯见过师父。”
余照书吐出一口浊气,摆了摆手:“你我师徒多年,不必多礼。”盛清直起腰,笑着邀他入座,将茶汤推至老者桌前,道:“钧伯记得,师父最好这口浓普茶了。”
茶汤香徐徐散出,余照书点头,待热气散去些,轻揩杯口饮之。
“师父往来最是准时,今儿茶饼入汤了才迟迟现身,可是何事耽搁?”盛清不着痕迹移开目光,神色平淡。余照书提起此事便有几分生气,“这魏家,真是愈发不像样了!”
盛清心思玲珑,心下略略思忖,笑说:“自赫连将军去后,上京便唯有魏家手握重兵,再者贵妃娘娘盛宠多年,这如日中天的架势,旁人又怎敢招惹。”
“哼,你入仕也不过几载,怎也学得这般瞻前顾后了?若人人都视而不见,大梁就成了他魏家的天下!”
余照书慷慨激昂话罢,盛清忙打断道:“师父慎言!”
“倘若我等言官都需慎言,御史台岂不空设!”
话罢,盛清微抿嘴角,眉头皱起,余照书见他默不作声的模样对着他劈头盖脸便是句毫无少年意气,气愤甩袖离去。
两人不欢而散,被批、斗了一顿的青衫男人坐在原位,待茶室寂静,他原抿成直线的唇角微微上扬。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握住面前的杯盏,普茶入口细品半分,轻声赞扬:
“嗯,茶汤果然浓淡适中才宜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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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照书没有辜负被奉为御史台金嘴的名声,一顿抑扬顿挫、饱含情感的上奏将魏贵妃嚣张跋扈、目无法纪批了个狗血淋头。
但此事关天家颜面,虽说余照书痛批的只是魏贵妃,大梁帝面上仍是挂不住。魏将军当即被勒令亲临罗敷堂,赔偿大小损失,贵妃也一并被禁足,朝野封口不再发酵。
清宁殿内,宫人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