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水氏将茶盏搁置在桌面,清脆声响好似打在了谢芙心底。
谢芙忙不迭跪下,哆嗦道:“母亲,可是芙儿哪里做得不够稳妥?”闻言,水氏冷笑,“前些日子,你同母亲信誓旦旦保证定会将此事办妥,你可知——”
“方才那贱/丫头完好无损出现在了花厅!”水氏陡然拔高音调,似记起谢姝给她的难堪,气急抬手将小几上的热茶一把打落,不偏不倚砸在了谢芙腿面。
热茶淋在大腿,谢芙吃痛出声,缓了片刻,少女不顾腿上烫伤,顶着母亲冷漠目光,不可置信驳道:“怎么可能!那伙人午时还来了消息,说已经得手了呀!”
水氏望着女儿,恨铁不成钢地吐出一口气,“我且问你,我给你三百两银子叫你买凶,你口中的那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话一出便问住了谢芙,她微微一愣,是才吞吞吐吐道:“是……是永巷那群地痞……”
“为何不按我吩咐的去做!”看着母亲怒颜,谢芙忙为自己开解说:“女儿本意是欲叫永巷那群地痞辱了她的清白,届时她便只能嫁给那群流子了……母亲,这不比杀了她更解恨!”
“解恨?”水氏怒极反笑,她起身走到谢芙面前,一掌落在酷似自己的脸蛋上。
谢芙猝不及防被水氏一掌扇坐倒,半边脸又痛又麻,嘴角方尝到了那丝丝铁锈腥味就听身后女子声音嘲讽响起:“长了一张同我差无二的脸,怎就一点脑子都没带上?”
“永巷是什么地方?那群地痞又是什么鬼精?单看贱/丫头那一身官宦人家的打扮,饶是你给再多银子,他们也只会将人捆上一宿交差。侮辱官家女子?他们命要不要了!”
话罢,水氏转身拿起桌上那个精致的木盒,毫不留情砸在了谢芙腹上,“不必寻籍口,我是短了你什么不成?挪用办大事的银子买这破簪子,芙儿,你到底在想什么!”
木盒落在身上,谢芙痛吟:“母亲……母亲,女儿知错了……”
看着女儿蜷缩成一团不争气的模样,水氏泄愤似的在她身上踢了几脚,就在谢芙不停求饶时,屋外响起了婢女的声音:“夫人,玉京院……玉京院的六小姐,送来了个人。”
“人?”水氏蹙眉,懒得再去折磨谢芙,提裙跨出院子。“在哪?”水氏问。
见婢女支支吾吾的模样,水氏不等她开口行至院外,只见一粉衣比甲女子被五花大绑着,脸部高高肿起,恍若新春后供奉在祠堂的猪头。
苹儿见到她,蠕动着往前爬到水氏脚边,双颊疼得只能默默流泪。
水氏震惊一瞬,想起来这是那个通风报信给自己的丫鬟,身后追她出来的婢女禀报道:“夫人,六姑娘的人将她送来后说……这是孝敬您的。”
好,真是好极了!
黑夜中,水氏秀美的面容狰狞扭曲,她瞥了眼扒拉着自己罗裙的苹儿,厌烦地一脚踹开,“打死,扔出去。”话罢,美妇不再吝啬一眼走回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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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苹儿,谢姝再没了胃口,吩咐丫鬟们撤下席面,坐到罗汉榻旁伏几翻书转换心情。
不知过了几刻,玉扇端着一盅汤推门而入,“姑娘,奴婢温了盅汤,您喝点垫垫胃再歇。”
木盘搁置在红木圆桌,玉扇舀了一碗送至罗汉榻亲自喂她,谢姝瞧了眼清亮的汤,一口饮下。
喂了半碗,谢姝道了声饱了,低头继续读起了摆在一旁的古籍。玉扇搅了搅余下的汤渣,忍不住叹:“苹儿今儿被送去玲珑院,许是活不了了。”
闻她感叹,谢姝头也不抬,轻轻翻过一页,冷漠道:“换言之,今日她活着,我们便活不了了。”话罢,谢姝抬起头,眼眸灿如星光,字字坚定说:“不必可怜敌人,她活该。”
玉扇一愣,似乎没想到这般铿锵有力的话会从温婉的姑娘嘴里说出来,她陡然记起几月前姑娘本跋扈无礼的模样,心惊于她的变化。
谢姝夹上铜板,合上书页,道:“我乏了。”玉扇回过神,磕磕绊绊应了声好,端下汤碗唤玉芝进来伺候。
洗漱罢,小姑娘爬上床榻,玉芝顶起床尾的花窗透风,谢姝脑海突兀记起前几日夜里的事,不自然地捋了把青丝,“不、不必开窗,夜里风凉,阖上罢。”
玉芝不明就里,“可姑娘您先前……”“以后都不开了。”
有了前些日子被男人擅闯闺房的教训,谢姝哪敢再开这窗户,催玉芝关好窗才敢躺下。没了窗外月亮,光线昏暗,少女安心阖上双眼。
时间流转,寂静屋内又传来细微声响。
谢姝惊醒坐起,只见床尾那本是阖着的花窗又被打开,少女偏头看去,又是床榻那一臂距离外,凭空出现了五名玄衣男子。
男子们垂首抱拳,随后浩浩荡荡单膝跪了一屋,为首那个朗声道:
“扰六姑娘清梦,代广平侯问六姑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