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昔火了。
清越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在博物馆了,她给那个师妹,也就是现在帕拉国的美术老师升级了店长。小师妹有专业能力又有头脑,当店长正好能发挥她的聪明才智,有同门师妹在清越也放心。突然当了甩手掌柜,清越的心情两极分化,一会感觉真自在,一会又觉得很焦虑。虽然心里冰火两重天的,但迎接排队点餐食客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可一点儿没耽误。
自从饕客达人做了那期视频,店里开始络绎不绝来客人。清越在加了饕客达人的联系联系方式,说要登门致谢。饕客达人说那倒不必,你们继续为广大食客提供美食才是正事。真是良心博主啊,将心比心,清越一口气送了饕客达人一年的VIIP服务电子卡,让达人无法拒绝,除非他和他家人不来何昔。
来何昔吃鱼的大多是年轻人,而且大多还都是那种怎么吃都吃不胖的体质,不像清越每天还得计算自己摄入的卡路里。说多了都是泪,最近伙食太好了,清越胖了五斤,脸蛋都圆了起来。
来吃饭自然少不了要住店,村中间的“孙吉豆脑”和村东头的“郝洞酱油”成了何昔的早餐固定供应商。还有卖菜的、卖油的……饭桌上所有能想到原材料都有人上门来供应。
邻村做米皮面皮的“周婆米皮”也找上门来谈生意。说起周婆米皮,附近几个村是出了名的。周婆本名叫周子衿,这么雅韵有诗经味道的名字在农妇里是极少见的。据说周婆是省城里来的知青,和邻村的刘楞锤结了婚生了个儿子,后来知青返城周子衿也是要回城里的,但终因放不下有病的儿子又回了农村。说起这段往事,周围村里的人也多少有些唏嘘。
但时间长了,大家无不感慨,有文化的人,到哪都埋没不了。她做的米皮有种特殊的香味,有人说是加了什么禁料,但谁也都找不到证据。镇上那么多卖米皮的店,谁都卖不过她。文化人做生意脑子活,周婆一开始就在自己家里做,凌晨开始做,等到天亮饭店就开个电动三轮到处走街串巷,后来就给各村的小卖部和一些饭店供货,自己家成了生产车间。大家还没开始吃早饭,她的货已经送完了。
周婆人缘好,到哪里乡亲们都认识。清越总有种对知识分子埋没乡野的怜悯,所以一口就答应了,如果有卖不完的也不退,就和小苗当正餐吃。周婆人缘好,到哪送货都提一嘴何昔,给清越做了不少宣传,何昔打心眼里感谢她。再加上小苗谈的那个大巴车司机推来的客人,每天何昔都客满排队,桌子从后院摆到前院,从前院摆到门外。后院水塘边的五张桌子要提前三天才能预订到。
小苗忙的脚不沾地,时不时发发小牢骚,但发完牢骚还得继续干活。这里一个月赚的比他之前卖清洁剂要多几倍,而且老板又待他好,前天听见他打电话说母亲看病筹钱的事,清越姐还借给她三万块。清越就是他的财神爷,给财神爷干活,那可不得卖命干。
清越觉得七海太累,跟他说限定桌数吧,每天只做二十条鱼。但看了七海做鱼的过程,清越觉得自己多虑了。
他不是人类,不能按人类厨师做菜的思维去理解一个活了一百年的人鱼。
七海做鱼的时候,厨房紧闭,谁都不许入内。他剔鱼的时候,鱼是悬在空中的,清越第一次见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十几条鱼悬在空中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刷刷刷几秒钟清理干净的场景,连工夫电影都不敢这么演。
别说二十几桌菜,就是开几家分店,七海也不在话下。清越啧啧说,海老板呀,你在何昔当大厨可是屈才了。你要是个人,武打明星、偶像明星、流量明星任你选啊。
食客都是奔着鮰鱼来的。也有专门点藤壶的。
七海说最好吃的藤壶不在乌龟身上,而是在人迹罕至海浪拍打的崖壁上,那里地势凶险海面激荡,即便是人类最科技精良的渔船,也要冒一定风险。清越说既然那么危险,你就别去了,我还挺喜欢给海龟剔藤壶的。
七海摸摸她的后脑勺,说:“是对人类危险。对人鱼族来说,那里相当于我们的游乐场,就好比欢乐谷里中等级别的过山车。”
清越对被摸后脑勺这个动作没有多大反应,更让他感觉像一个长辈,失落感让他决定要在清越身上找到一个开关,就像清越摸了自己的后背一样,她身上也得有一个开关。
清越不是没有反应,或者说她没有反应的时间,因为她看到一个人。
空气都静止了。
她以为她已经快把这个人忘干净了,她以为如果再次见到这个人,她一定会当他是透明人一样潇洒地擦肩而过不看他一眼。但明显不是,她在看到裴其走来的那一刻近乎石化。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除了自己家人,她连员工都没具体透露老宅的位置,裴其不可能是奔着自己来的。他说分手的时候那样决绝,他和黄乐芸在树下依偎地那样甜蜜,他不可能打听清越的消息专门来找她。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也是来吃鱼的客人。
裴其惊讶的表情和同样僵住不动的身体印证了她的猜想,他和所有的食客一样,都是奔着鱼来的。
他不是和黄乐芸来的,他后面跟了两个男的。这俩人清越认识,一个叫赵斌,一个叫冯秋。他们两个正在四处查看有没有快要吃完的桌,并没有看到清越。
清越转身去了后院,她还不想,也不知道在自己背离预想情绪的时候去和这个男人正面相对。
“喂你怎么傻了?看见什么了?”赵斌看裴其不知道在看什么,用胳膊肘撞他:“有漂亮小姐姐?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