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手机,头翻到尾,竟没有一个可以打出去的电话。
通讯录里一个名字,让清越停止了翻动:海老板。
她手机通讯录里,最有钱就是海老板了。不仅有钱,还年轻,身材又好,看大墨镜底下露出来的高挺鼻梁,应该长的也不赖。这么年轻就这样有钱,一定是家底厚,祖上几辈子积下来的财,就让他一个人享用了。人与人真的不一样,清越苦笑一声,人与人也不能一样,不然大家都一样穷或一样富,像她这样的,就选择躺平了,那么社会就无法进步。
想想自己的处境,哎,清越止不住又抽噎起来。抬头看天。城市的夜空看不到星星,很是无趣。或许自己不应该这样执着,应该放弃执念放弃博物馆,把老祖宗留下的“何昔”经营好。远离城市喧嚣,人情冷暖,乡间一宅,烹茶煮酒,多自在。
手机响了。
呃竟然是海老板。怎么想什么就来什么?
清越忙接起来:“喂,海老板”。
“怎么?需要钱?”海老板问。
清越莫名其妙,他是怎么知道自己需要钱?
“呃,这个……我……”清越支支吾吾。
“在哪?我去找你。”
“啊,你要过来?现在?你等等啊……”清越四周看看:“在长滢公园。海老板,你不用过来的……”
啪对方挂掉了电话。
清越这才发现,刚才应该是自己手残,不小心误拨了海老板的电话,所以他才以为自己要钱回拨了过来。
海老板之前说过,如果不是要钱,不要给他打电话。
等了不到二十分钟,海老板就来了。白衣白裤,没戴帽子,但依旧戴着墨镜。若不是清越知道他的习惯,大半夜的一个戴墨镜的高大男人到公园小树林里找一位单身女性,这是破案片的节奏。
竟然下雨了。落在海先生的白色休闲装上,光线暗淡的公园夜间看上去像溅上了油污点点,脏兮兮的。
清越还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海老板已经一个大跨步跳进亭子,拿纸巾迅速擦身上雨点浸湿的地方。
一个大男人,竟然怕淋雨。
清越就看着他擦雨,擦了足足有三分钟。多大点儿雨,至于吗?清越突然很想说出这句话,但还是忍住了。
“需要钱?”海老板先开口。
“是啊。这个世界上,谁不需要钱?但我没有钱。”清越像是自言自语。
“你有。我这都是你的钱。”
清越没有去思考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她觉得这是海先生的说话风格。因为海先生是合伙人,因为两个人被老房子捆绑在了一起,所以他说这都是她的钱。
海先生继续问: “需要多少?”
“你可以给我钱?这钱不是为了“何昔”。”
海先生点点头:“可以,要多少?“
刚才接到她误拨过来的电话,他听到了她的哭声。她哭得像被丢弃在街角的小猫一样委屈,就像那晚他故意放冰雹折磨清越一般,哭的让人心疼。
百年前,他见过阿宛落泪,但没听到过阿宛的哭声。她的后代,这个叫清越的小姑娘,听到她的哭声,七海慌了。沿着风远河游过来,他只需要十分钟,他听不得这样的哭声。
“为什么?你是看上我什么?年轻,美貌?”清越冷笑:“跟所有老男人一样,想找个小三?”
“我不是老男人”,海先生今天还拄了个拐杖,看起来确有些像一位老派绅士。他把拐杖倚在亭子柱上:“而且,你算不上年轻美貌。”
清越的笑冰在了脸上。关于海先生为什么要给她钱,像她爸爸一样,找个年轻漂亮的养个小三,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但他说她不年轻,不漂亮。
清越朝旁边挪了挪,这样旁边可以再坐下一个人。
“所以,为什么?你是财神爷吗?”她看着他,眼睛如小孩子一般。
“我可以是。但财神爷需要贡品。”
“什么贡品?”
“你要钱做什么?”
“开博物馆。”
“你的博物馆,我也要三七分。”
“博物馆不赚钱……”
“那就想办法让它赚钱。”
小雨淅淅沥沥,细若蚕线。落到地上,溅不起尘埃,也激不起水花,但润物无声;落在水上,惊不到游鱼,也扰不动汀藻,却涟漪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