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手里的红薯掉在了地上。
今天一定是清越人生股价市值最低的一天,没有一点点过渡的弧度,一条锐角直线摔倒谷底。
那柳枝下面的背影,没有比这个更熟悉的背影。这个背影她爱了五年,这个背影的主人,曾经下大雪的夜里,为她满城搜寻热腾腾的烤红薯,捧回来,抱着她,两个人挤在一起看山盟海誓的爱情故事泪眼滂沱。他跟她信誓旦旦地说:“清越,你是我这辈子要去守护的人。”
多么可笑,笑的脸都痒了,不需要柳枝挠痒痒。可笑的是这个背影现在正在守护着别人。多么可悲,不需要催泪电影就能流眼泪。他此时守护的那个人的背影,比他还要熟悉——她的闺蜜,黄乐芸。
这个看起来青春可人,曾经抱着她满脸灿笑地对她说“清越,我真为你高兴,我希望你们原地结婚“的小女孩,一转眼就抢走了她的男朋友!分手那天,她还给黄乐芸打电话哭了一晚上,不停地自责自己是不是脾气不好是不是不够关心裴其,所以他才伤心到底决然提分手。
她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清越仰头对着天空笑起来,天底下的男人都会出轨,不管结没结婚,不管对方是谁。什么老公、男朋友、父亲、儿子,这些社会身份都是空气,他们只是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动物!亲情、爱情、道德、品行……屁!
清越没有追上去,就像她没有去质问何振强一样。心里的熊熊烈火,都烧不掉不被爱的怯懦。从小到大,有多少次在事后才想明白当时应该不顾一切冲上去发泄自己的愤怒。
所有的后知后觉,都是深到骨髓的自卑和怯懦。
夜深了,整个一栋楼,只有何家的灯还亮着。
清越回家,带了一身的酒气,妈妈一边扶着进屋,一边责备她一个大姑娘这么晚了还跑去喝酒。
她胡言乱语着,眼角有泪。夜里发起了高烧,妈妈一晚上没合眼,轮番换着湿毛巾敷额头,想听听清越说些什么,但除了一句“男人都是王八蛋”,别的什么都听不清。
第二天醒来已是晌午,清越头痛还犯恶心,胃里像有一辆工地上的混凝土搅拌机。她以为醒来会跟往常一样,看见母亲留的纸条,写着锅里有饭,冰箱里有水果,让她吃好了去上班。
但今天妈妈在家,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看样子是在给她炖汤。清越从背后抱住了妈妈,把眼泪强忍了回去。
“你醒了?汤很快就好,还给你蒸了糖梨……”妈妈转头,但清越的脸埋在妈妈背后,妈妈看不见。
“妈你怎么没去上班啊,我一个人可以的。”
“上午请假了,陪陪你。”
清越松开,故作嫌弃:“哎呀,我不需要你陪。只是喝了点酒,昨天晚上风大,吹着了。现在我已经好了,你看,能吃能睡。”
清越抽出一根黄瓜,一大口咬上去,有些凉牙。
妈妈摘下围裙,把手放在清越额头,说:“恩不烧了。发生什么事了喝那么多酒?。”
这件蓝格子的围裙是清越赚的第一笔钱买的,已经毛边褪色,妈妈还舍不得扔。
“同事聚餐嘛,难免喝点酒。”
妈妈看着她,想起昨天晚上她骂男人王八蛋,担心地问:“不是因为裴其”
清越跳到沙发上,抓过一个抱枕抱住,边吃黄瓜边打开电视,无所谓的神情:“那王八蛋,我早就不理他了。”
电视里放着正热播的恋爱剧,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编剧金手指,无脑宠上天。清越啪关掉电视,心里骂着,妈的都是这些脑残剧把小姑娘给毁了,几句甜言蜜语说一句海誓山盟,骗人骗身又骗心。什么爱情,狗屁爱情;什么婚姻,狗屁婚姻。
妈妈端上汤,看她很烦躁,便问:“你爸说的那个老宅子你去看了没?”
“他不是我爸!”,清越脱口而出。
“我知道你是因为彭兴路的房子跟你爸赌气。你爸也不容易……”,清越妈妈盛好汤,清越赶紧去端。
妈妈继续说:“要我说,那个老宅子要不就卖了吧,卖了钱能给你缓缓急用。”
清越背过脸去,忍着不让自己说出口。可怜的被蒙在鼓里的妈妈,还为出轨的男人说话。
“那房子你是没去看,真卖不了几个钱。”
“卖多少是多少,不然翻修没钱,而且你有自己的公司要做,即便翻修了也没时间去经营。”
“最近事情太多了,顾不上去。老房子那我抽空再去跑一趟,到时候具体情况再跟你说。”
妈妈摘下围裙,边收拾边说:“事情越多,越不要慌乱。总有个轻重缓急,你要有个计划,想想自己要干什么,列个计划单,多少就清楚些了。”
清越站在窗边,看妈妈的身影离开小区,消失在马路拐弯处那株银杏树下。眼泪再次落下来。记忆中家里只有她和妈妈,爸爸虽然靠不上,但他还是有爸爸的。但现在她知道,以后更是要和妈妈相依为命了。
清越拿出纸和笔,狠狠地写下:
抢房产、打小三、灭孽父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