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入了夜,宵禁完毕后,扶玉仍旧未归时,萧邺心里就不再那么风平浪静了。
不管扶玉本意如何,但萧邺此刻认为,扶玉在挑战他的耐性和底线,他第一次遇到挑衅自己的女子,这让他心中大大不悦。
扶玉过了后半夜才回到萧宅,她摸黑把灯苗点上,火苗往灯芯上一窜,屋中呈现出两道人影,一道是站着的扶玉,一道是坐在屋子正中央的萧邺。
萧邺的眼睛比屋子里的火烛还要亮,他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仿佛随时就能喷发,把扶玉烧成一片灰烬。
扶玉却一点也不怕,凭这段时日的相处,扶玉已经将萧邺的性情摸得七八分了。
她知道萧邺不会发作,他在自己生闷气。
“这么晚了,世子怎么在这坐着?”扶玉问他。
萧邺一瞬不瞬看向无波无澜的扶玉,她的样子依旧从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为自己的晚归做出解释,反倒问他为什么坐在这。他当然是坐着等她回来,他想看看她会不会回来,几时回来。
他也等到她回来了。
但她的态度,她的反应,让他心头涩涩的。
两人目光对视,但谁也不愿意开口。
此时,萧邺很难不承认,他是有些喜欢这个女人的。是这张千娇百媚的脸,还是偶尔温柔小意的性情,他说不清楚。
在萧邺还没有发现的时候,怜惜扶玉的心意开始在心中慢慢滋长,等到他发现时,这股心意已经在他心中生了根,并且把根扎得牢牢的,很难拔除。
扶玉就在他身前,他们的距离不远不近,他看着这张令自己又爱又恨的脸蛋,随后一言不发,阔步离开。
萧邺离去后,扶玉脱下身上的鹤氅,将沾了雪的外套挂在衣架子上的同时,也一并将中衣脱下。
她站在金丝楠梳妆台前仔细打量自己,铜镜中映照出一副白壁无瑕、风风韵韵的躯体,只是后背的肩胛骨处微微泛红,甚为妖冶,像是黑暗中开出的一朵花。
第二日,萧邺便去信京城。
一番斟酌书写后,萧邺收墨停笔,盖上印戳后交代琴刀,“一份送去驿站,一份交由死士遣送。”
萧邺垂下眼睫,慢慢坐直,往后靠着椅背。
萧邺做事一向稳重而谨慎。
送去驿站的那份自然是虚的,里面只放着几张空白纸张,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拖延时间,让死士成功将用心花时间写的那份送到圣上面前。
他此番去往扬州探案虽是密事,但太子一党想要得知此事并非难事,只怕太子已经知晓贪墨一事被彻查清楚,派来暗杀自己的刺客马上也要来了。
琴刀拿着手中两道密封了的公文,又想到门外的人,犹豫道:“世子,陈太守的女儿又在门外候着,这是第十次了。您看,要不要见一见?”
已将扬州贪墨案查得一清二楚,幕后人员之一便是扬州太守的儿子,萧邺委实想不明白扬州太守的女儿为何三番两次要见自己。
屋子中久久没出声,琴刀生怕萧邺不快,正要后退出去,回绝陈岚。
座上男子沉默半晌后,慢慢道:“让她去前厅候着。”
被闭门谢客的萧宅多日回绝后,陈岚终于见到了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萧邺。
眼前的男子气势凌然,身上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即便如此,面对丰神俊朗、家世优越的萧邺,陈岚心底依旧冒出了小小雀跃,她也算是被陈熹千万般宠爱长大,在扬州城数一数二的女子,但在萧邺面前,总觉得自己的姿态很低、很低。
萧邺淡淡看了下首的女子一眼,问道:“本世子与姑娘并没有什么可私下议会的交情,不知姑娘日日登门是有何事?”
这是萧邺第一次同陈岚说话,陈岚不禁涨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道:“民女……民女不敢肆意打扰世子,只是得知世子在查扬州贪墨一事,恰巧民女又得知了一点消息,想告知世子罢了。”
萧邺眸子里透露出深寒,收敛笑容,“不知姑娘是从何处听得谣言,本世子不过是来扬州散心,怎么就成了来办案子的了?”
陈岚面色顷刻苍白下来。
萧邺无心与陈岚多废话,他不喜欢与蠢人打交道。此女明知自己是密查贪墨案,却在自己面前大大咧咧说出这回事,换在别的时候,他可以杀了此女灭口了。
看在陈岚是陈太守女儿的身上,萧邺也就不再计较,放她一马。
他打发陈岚:“姑娘若是再无其他事,请回吧。”
一想到出身青楼的扶玉能得到萧邺的青睐,而自己却屡次在萧邺身上没脸,陈岚脸上更加挂不住了,她必须把扶玉的真面目揭开。
“世子,民女还有一事相告,是有关扶玉姑娘的。”陈岚觍着脸道。
萧邺从来无意了解女人间你来我往的小报告,视线一沉,硬生生打断了这话,“本世子没兴趣了解,姑娘请回罢。”
萧邺的口气分明是动了怒,陈岚被吓得将话吞咽在了嘴里,又觉得不说出来不甘心,尖锐着嗓音道:“我昨日看见扶玉姑娘进了一间宅子,五六个时辰后才开门出来。”
“更重要的是,扶玉姑娘前后的衣服不是同一件,发髻也有点乱。扶玉姑娘前脚出来,不到一刻钟,我就看见一个男子偷偷摸摸从另一扇门出来。”
陈岚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萧邺,男子脸上明明平淡的没有任何情绪,但周围的气场却顿时森冷。
陈岚浑身颤栗起来,这点了火炉的室内居然比雨夹雪的室外还要冷上许多,她搓了搓手,不怕死地继续道:“世子,扶玉姑娘定是与那男子行龌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