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纤细水珠的方巾被她用过了,自然是不能再原封不动还给楚隽了。
于是楚琅华将它重新折好,小心和青绢花放在手心。
而楚隽还没有回答她原先的问题。
水色过后的双眸越发明亮清澈起来,目光专注不已,楚隽几乎觉得她要将他脸上细小创痕一一看出。
容不得楚隽多想,他便说道:“过些日子乃是冬至,也是历年翰林院编修的调任之际。容谡既不知所谓,日后在官途上定也是如此轻意忘义。索性……”
他小心看了一眼楚琅华的神色,才慢慢说道:“索性让他再在翰林院待上一年,择年另行调任。”
朝中进士从来都是从翰林院编修做起,等有了一定的历练,才会进行调任,或是南下或是北上任官。
而留年再定的翰林院编修也并非没有,只是次年的去处绝大部分不是皇帝圣意裁决,而是由左丞择州相定,往往不会比皇帝封任要好。
留年已是耽搁了仕途,何况他真正的起点还比同期低了一等。
若真如此,容谡未来得扛过着多少磨难才能回到京城呢?
楚琅华笑了一下,终于说了一个“好”字。
楚隽这才安下心,又问了她为何要折回秋华居,知她是为了手中的青色绢花,楚隽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事情都已解决,楚琅华没理由再留下,所以向行了一礼就要走了。
她转过身子便要出去,楚隽忽然“诶”了一声,叫住了楚琅华。
他从座位上起来,目光从她脑后瞥过。
“伸手。”
楚琅华并不知道楚隽的意思,但乖乖伸出手定是没错的。
于是两只手一同向楚隽张开。
她的手指莹白柔嫩,一张开便像极了冬日的白色雪梅。
楚隽眉目微动,然后从楚琅华的手上捻过了她的青色绢花。
绢花仿的不甚精致,楚隽没辨认出究竟是桃、杏还是梨花。
他轻声让楚琅华转过身去。
楚琅华也听话地照做了。
长发如墨,有的铺落肩头,有的则嵌入了大氅中去。
楚隽卷了肩上一缕多余的头发,然后由绢花簪柄绕起,再嵌入髻中,眼见青绢花开在了发上,他才说了声,“好了。”
楚琅华转过身子,伸手去摸后脑的绢花,有些迷惑。
好在楚隽知她心思,很快解释说道:“这绢花,本就是你从发上随手摘下来的吧。”
楚琅华点了头,然后继续疑惑地看着他。
他伸出自己的手,本来想指着楚琅华的发髻说些什么,但楚隽察觉此举不妥,便指了自己的头发。
“它落了下来。”
一边说,他一边比划着方才楚琅华肩上的那缕看着多余的头发。
楚琅华大致是明白他的意思了,然后微微红了脸。
那绢花确实是她从发上扯下来的,兴许是披着大氅,也没有察觉到头发散落的异常。
“那如此,就多谢堂兄了。”楚琅华朝他笑了笑。
楚隽再度颌首,随后目送楚琅华出了秋华居。
不知怎地,他抚了抚自己的头发,然后疑惑地皱起了眉。
楚琅华出了秋华居就径直往晋华宫去。
庄娘娘果然在宫中等了她多时,楚琅华登时面露羞惭,就因为一落插花,就生了庄娘娘的气。
将娘娘素日里的宠溺都抛在了脑后。
她意外慎重地庄娘娘拜了一拜。
后被娘娘亲手扶起,楚琅华才感觉到内心真正的平和安定。
因宫中掌制,所以楚琅华在日落前就出了宫门,期间也再没有见到楚隽,想来应是再晚些才回来拜见庄娘娘。
临别前,庄娘娘将一道锦盒交给了楚琅华,然后摸了摸她的脸,笑着说:“回去便打开看看吧。”
楚琅华点头,不待回到郡主府,在马车里就拆开了宝蓝的纯色锦盒。
里面平平整整放着一只华钗。
玉簪、玉兰、海棠、牡丹。
四朵花可以从华钗中单独拆分出来,成为单只的钗饰。
用料精致,颜色秾丽,这是楚琅华见过的为数不多的钗中珍品。
然而这些都不是让她最从容心动的。
这华钗的寓意她比任何人都了解。
因为庄娘娘在她年幼之时便一直在告诉她,“人世间最好,莫过于‘玉堂富贵’。”
玉堂富贵。
是好极了的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