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昭雪揉了揉眼睛,只见窗外细碎的日光零零散散地渗了进来,照着王嬷嬷的脸金灿灿的,忍不住勾了勾唇,道:“我这便起身,有劳嬷嬷了。”
王嬷嬷笑着应下,将衣裳放在她身边,又端着铜盆放在她身边的小桌上,道:“起身之后再洗把脸吧,洗完后将水泼在外面的水渠中即可。”
曲昭雪点头谢过,将被子掀开,手指触及衣裳的布料觉得丝滑异常,转头一看,却发现是一身暗红色胡服。
她印象当中,这是她自己的衣裳……
她家中的衣裳竟然到了京兆府,那么就意味着,肯定是家中有人来了……
曲昭雪一愣,便慌忙将衣裳穿上,又随意地绾了头发,便风风火火地跑出房门,只见竹青正笑着站在房门口,忙道:“竹青,我……我阿耶他是不是来了?”
曲昭雪心里激动地怦怦跳,可能是原身的情绪在指引着她,眼眶险些涌现出了热意,而竹青仍然是一脸笑意,道:“王爷一早就差人请曲娘子家人来接娘子回家,如今正在府门口候着娘子呢……”
曲昭雪飞一般地掠过台阶,像一只灵巧的小鸟一样,霎时间忘却了查案的压力与烦恼,却记不得出府门的路,便求助似的看向竹青,竹青笑着引着她快步走在前面,而曲昭雪的身后仍然跟着好些京兆府护卫,曲昭雪归心似箭,恨不得快些见到自己的父亲,随着竹青穿过一道道门,终于来到了京兆府的大门,就在门前见到了她的父亲。
曲昭雪记忆中的曲宜年身量很高,尽管年过不惑,也十分英俊儒雅,浓眉大眼,头发乌黑,脸上根本不见皱纹,只在下巴上蓄了些胡,才显出了些年纪。
可是今日见到的曲宜年,原本一头乌黑的头发也冒出了些银丝,穿着绿色官服的他脊背也略有些佝偻,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岁似的,看见曲昭雪出来之后,先是一愣,便快步走上前来,只是脚步略有些颤颤巍巍的,脚下踉跄了几步,唤了一声“阿昭”……
不知为何,曲昭雪见到沧桑了许多的父亲,在原身的情绪支配下,眼泪顿时就下来了,也跑上前去托住了父亲的双臂,哽咽着唤了一声“阿耶”,忍不住将头抵在曲宜年的肩膀之上,哭出声来。
曲宜年眼眶通红,笨拙地拍着女儿的后背,颤着声音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身边跟着的是曲昭雪的婢女落英,年纪与曲昭雪差不多,身量却高壮一些,看起来十分憨厚可靠,也走上前来眼泪汪汪地看着曲昭雪,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大声道:“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娘子,让娘子受苦了。”
曲昭雪泪眼婆娑着伸手抚摸着落英的头发,一边说着“没事”,一边又被落英几掌大力地拍了拍肩膀,连哭声都有些断断续续的。
此时正值一早开坊的时辰,京兆府附近围了好些人,都在一旁指指点点的,而曲昭雪将原身心中的情绪发泄了些,又被落英几掌把泪水拍了回去,理智渐渐回笼,缓缓直起身子,便见到了眼前那些人并不友好的眼神。
顾沉渊在长安城中的威信是极高的,更很少将关进牢中的案犯放出来,因此百姓更倾向于认为曲昭雪是用了什么不好的手段,才让自己逃出生天。
“我听说,这位可是那个下毒害自己表妹的娘子,被判了绞刑呢!”
“可她怎么好端端的出来了?”
“定然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了……”
曲昭雪无意理睬这些声音,她知道,此时自己应当像顾沉渊说的那样,堂堂正正地走出去,便直了直身子,搀扶起曲宜年,想要离去,却听一个十分耳熟的、拖着长腔的声音道:“这位娘子好生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