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松灵对张三娘是感激的，她初到楚越时根本不了解北方的冬天。积雪的官道上荒无人烟，她裹着冻雪冰渣栽倒之前，是外出打猎的张家人救下她。

是以她虽然不喜张棕，但对待张家老夫妇却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坐在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清老夫妇的眉眼，大约是风餐露宿没有休息好，张猎户困顿不已，甚至在张棕点吃食的功夫也用手支着头闭目休息。

再看下来，张三娘精神倒是最好。虽然眼下渗着青黑，但大约是回到了故乡，她双眼无时无刻都在迸发出一种光亮。这种光亮抑制了困顿，让她即使是在等待吃食的这会儿，也不断四处张望，口中还念念有词，“这小店瞧着干净，舒适，我那会儿可没有。还是个糕饼铺，真好！”

她嘀嘀咕咕不断念叨着扬州城的变化，只是可惜他们张家两个男人早就饿空肚子，这会儿只想来碗热汤面填饱肚子，再去客舍歇下。

张三娘是个洒脱性子，也不懊恼，只是一腔兴奋无处表达，只能四周张望。

竹香先前被张棕嗓音震住，缓过来之后，到底是在皇宫吃人的环境下长大的，立刻笑盈盈上前道，“客官消气，是小店之过，不过小店要闭店了，茶水已经撤下，客官若是要解乏，小店有免费的饮子。”

竹香手脚麻利，说话间已经给茶碗添上乌梅浆。“客官请用。”在井水中冰镇过的乌梅浆生津解乏，正适合午后闷热时来一杯。

张棕也不说话，一口气灌下整碗乌梅浆，只觉得有股清凉的风从头灌入胸腔，先前满身疲惫一扫而空。

心里暗暗称奇，又是满饮一杯。

竹香趁着张棕喝乌梅饮功夫说道，“小店没有八宝鸭供应，只有一人份八宝鸭腿，客官需要几份？”

张棕先前不过随意扫过墙上木牌，并未看清是八宝鸭还是八宝鸭腿，被竹香提醒，再看才发现这家小店竟是糕饼铺，并无菜肴。所谓的八宝鸭腿也不过是面碗上的浇头。

当下面露尴尬，却遮掩道。

“为何不提供八宝鸭？”

“这……”竹香愣了一下，正要解释，姜松灵突如其来伸手将她拦至身后，淡淡道，“我来吧，你去把其他食案清扫干净。”

竹香抬头，见姜松灵神色平静，点头应好。

姜松灵这边支开竹香，立刻接了刚才张棕的话匣子道，“小店朝食不提供面食，也没有八宝鸭，客官可瞧清楚了？”声音清脆如初春清泉，虽清冷平淡却又带着股山野林间特有的空灵。张棕觉得自己像是迷途的路人见到泉水，心脏没由来一跳，原本毫无神采的双眼顷刻间一亮。

这道声音张棕极熟悉，他虽与声音主人相处不多，但自从决定南下，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就总会浮现这个声音。

他抬头，面前女郎果然是曾经寄住在他家中的姜小娘子。

只是姜小娘子变美了，穿着扬州时兴的深蓝葡萄纹小衫，配同色裙带，眸色柔和温婉笑盈盈望着人。再不似当初在他家中短居时，总是一身男子圆领袍，发上插着一根木钗，瞧着就枯燥无味。

他的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兴奋，又看姜松灵没做已婚妇人打扮，便猜想姜松灵没有找到定下婚约的郎君，这才抛头露面开店求生。

张棕这边沉浸在自己世界，张三娘见眼前的女郎竟真的是姜松灵，向前一步就想拉住她手，言语里也是极为高兴，“我刚刚进这铺子就瞧着主人家眼熟，没想到真是小娘子，”说完再细细打量姜松灵，赞道，“小娘子瞧着越发亮丽了。”

虽性格瞧着还是清清淡淡的样子，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与从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