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松灵心领神会,拱手致歉,“谢过徐管事赏识,不过方才与赵师傅商讨菜色,赵师傅准备的菜色实在完美,松灵自问不如。”这番话下来,徐田不好逼迫,嘱咐赵胖子几句夕食注意事项便徐徐离开。
众人目送徐田身影直至消失,而一抹青色裙边也映入姜松灵眼帘。她抬脚正要细看,一张胖脸挤进她的视线范围,再看,哪还有什么青色身影,只有赵鸿达那张圆饼面团脸。
“赵师傅,你挡我路了,我找人。”徐管事刚才离开时脚坡的厉害,绝不可能自己过来。定是有人引了徐管事过来,可能就是刚才青色裙边的人。
无亲无故怎么会帮自己?难道认识原主姜小娘子?
姜松灵正要去寻,被赵胖子挡住去路。
“这艘船我熟,小娘子找谁只管和我说,定帮小娘子找到。”赵胖子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可手里却不偏不倚挡住去路,一路将姜松灵往灶房引。
到了灶房门口,还把围观的几个小工都赶走,“看什么看,小娘子要教我祖传菜,十两你花得起吗?”
朝食已过,夕食时间还未到,灶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有几个小工想要扒着门边瞧个乐呵,也被赵胖子连呵带赶撵走了。顿时,这平日里热火朝天的地方就只剩下姜松灵和赵鸿达。
一个上好锦缎缝制的钱袋被赵胖子扔给姜松灵,“十两,一文不少。”
姜松灵把钱袋攥在手里,打开束口数了下,确实十两。只是这锦缎厚重挺括,正是当世珍品双面锦。她再瞧一眼赵胖子,便觉得有些异样。赵胖子几乎端到明面上的作弊,灶房里竟无人反驳?
“喂,我赵鸿达既然应下这笔交易,就绝不会少你一文钱。”
姜松灵瞬间被唤回神思,打量一眼赵胖子,见对方一门心思盯着自己数钱,又觉得自己在瞎想,“赵师傅,你这么作弊好吗?”
“瞧你这样,不知道我赵鸿达的地位吧?”
“什么地位?”
“你别看我们现在在货船上归徐田管,这到了官道上运送莫家的货物,那就得归我阿耶管。”赵胖子自幼就崇拜自己阿耶,他朝着姜松灵竖起一个拇指,赞道,“这山窝窝里那么多土匪,只要是我阿耶护的货从没少过。”他又嗤笑道,“哪像这飘在江上,有没有徐田有区别吗?”
赵胖子打心里就瞧不上徐田。
整日里为了一点鸡毛蒜皮小事待在莫三郎身边,他阿耶却日日过着餐餐露宿如履薄冰的日子。
“那你怎么也来这货船?”有这样的身份,即使当不了小少爷,也不该来货船灶房里干活。
可这句话恰恰触了赵鸿达脑海里最敏感的神经,他一挥手恶狠狠揭开灶台的锅,“问那么多,我十两买的菜谱呢?”
“你烧菜还带着菜谱吗?”姜松灵用手点了点额角,“在脑袋里。”
***
她这次要烧的是碧螺虾仁。
因为是给莫家三郎准备夕食,灶房里配菜丰富。现在正是初春,江里的虾还没有肥美起来,但春季吃鲜,品个味道倒也可以。
姜松灵拿碗挑了一些活虾,也不去找地方坐,就站在食材边上挽起袖子开始剥虾壳。她手速快,不一会儿瓷碗里就装满了鲜虾仁。
赵鸿达一时间竟看呆了。
虾仁扔水里洗干净,沥干。和盐、蛋清、一种特质粉浆一起搅拌上劲。往常她们都用淀粉,可这里暂时还没有淀粉。她在灶房里见过鲁师傅用这种粉浆勾芡,效果和淀粉也差不多。
但搅拌上劲这不仅是件体力活,还容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若是没挂上外面那一层蛋清,口感就会大打折扣。小时候父亲忙不过时,就会把这种小事交给她。而虾又在苏菜里有着极其重要的位置,她幼年还不抵触苏菜时学的第一道菜便是清炒虾仁。
搅拌上劲后,再沏一壶碧螺春。
灶上油温足够后,倒入虾仁拨散,再倒入碧螺春茶汤,一会便可出盘。只有控制好时间,这道菜才算同时拥有虾的鲜嫩爽口和碧螺春的清雅茶香。
“尝尝?”姜松灵将出锅的虾仁递到赵胖子跟前,现在距离夕食还有些距离,她先做一碟也是为了熟悉下手感。
灶房里大师傅做新菜色时都会连做几锅尝试,赵胖子并不意外。可他再瞧一眼这寡淡的颜色,脑袋上仿佛有个小人一把拍碎了他的幻想。
他忍不住朝姜松灵吼,“你知道莫三郎是谁吗?那是京城世家大族莫家的人,你就准备这么素净的菜。”他用手一抹脸,欲哭无泪,“那可是吃顿朝食要色香味皆不能重复,买糕点也要外观精巧的主。”
“你——你——”赵胖子只觉得自己眼瞎又耳盲,被这小娘子一说便信了。此刻简直肠子都悔青了,也没办法再找一个绝妙的菜色。
可偏偏姜松灵神色淡然,夹着虾仁一口口往嘴里送,一脸满足的神色又不像是假的。
边吃边安慰赵胖子。
“既然莫三郎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点清淡爽口的菜,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