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派人紧紧盯着胡家,是意料之中,只是不知这堕马之事,是否系皇帝一手安排。如果真是皇帝在幕后策划此事,未免太过狠绝。
白发人送黑发人,偏偏又是于团圆之夜丧子,世间凄惨,莫过于此。
胡惟庸当年逼得刘伯温长子刘琏跳井自杀,如今自家长子也死于非命,焉知不是世事轮回、因果报应。
皇帝将胡家的事一语带过,众人也只好跟着云淡风轻。
晚宴结束,诸王告退出宫,皇帝笑道:“舍不得孙儿们,留在宫里,陪我直到年后罢。”
济熺和高炽本就与雄煐允炆玩得好,闻言都兴高采烈。晋、燕、周三王便也含笑答应着。
回王府的路上,朱棣来挤仪华的轿子坐,两人各抱着一个女儿。小桂圆熬不动夜,在仪华臂弯里安然睡着,枣儿要说话,朱棣忙轻轻“嘘”一声,示意不要吵醒妹妹。便这么沉默着,一路回家。
将孩子们留在宫里,多少有些人质的意味。
皇帝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信不过,生怕他们为胡惟庸所利用。
小夫妻对此心知肚明,因此单独相对时甚至不需向对方提起。朱棣半开玩笑地说道:“这下二哥和老六嫌疑大了,没留个孩子在宫里。”
仪华微微蹙着眉,一面帮他宽衣,一面道:“四哥还有闲心说笑……大宗正院现在是搬空了,不知道将来胡惟庸他们动手时,会不会冲击皇宫或者王府,或者功臣府邸?”
朱棣道:“皇宫那里,想必父皇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否则不会这样刺激胡惟庸。至于咱们这儿和岳父那里,我做了些准备,办法虽然危险,但想必可以撑过去。”
“那些桐油木炭?”
朱棣惊讶道:“这你都看出来了?你刚出月子,我本不想让你费心的。”
仪华莞尔:“我并没有特别劳心。年底清查账目,刚炳把账本拿来,还没轮到我亲自翻呢,阿绿便说‘今年冬天虽冷些,可这火炭开销实在大得出奇’。原以为有人吃亏空,结果阿蓝去查库房,果真堆着许多,据说四哥还专门命人看护着,我便猜着了。因为换成是我,要想守卫王府,也唯有如此。”
“真不愧是你。”朱棣笑叹道:“没办法,府里卫兵有限,父皇又不许私藏武器。现挖地道也来不及,若躲进地窖,又怕到时万一有下人告密,来个瓮中捉鳖。唯有火攻火守了。”
“四哥真是好计谋。”仪华偎在他怀里夸他。
“咱们两个想到了一块儿去,”朱棣笑道:“你这句话是夸我,还是绕着弯儿夸你自己?”
仪华勾着他的脖子吻在他面颊:“现在知道是在夸哪个了?”
朱棣也笑着啄她颈项,啄得她痒,啄得她笑。
笑过一回,仪华道:“四哥,我想起一句俗话。”
朱棣道:“我刚好也想起一句俗话。”
两人眼神一碰,异口同声道:“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