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征西将军卫国公邓愈、副将军大都督府同知沐英,奉皇命率师征讨吐蕃。
大战开打,凤阳诸王练兵压力有增无减。各地卫兵源源不断而来,需加紧操练,以供后备。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忙碌紧张之下,楚王和齐王还是察觉到了哥哥们之间气氛的变化。
从前晋王虽然话少,但有秦王逗他,还能与兄弟们打闹一番,如今每日练完兵便自行回府,再不与诸弟往来,最多偶尔对着同出自皇后膝下的燕王点点头。与秦王,是真正“王不见王”。纵使相见,亦是无话。
燕王谨遵为弟之道,对秦晋二王仍很恭敬,但与秦王之间,流露出罕见的疏离。反观秦王,对燕王倒像是有心亲近、却又不能。
演武时燕王连发十箭均命中红心,习惯性地回头冲着兄弟们得意显摆,不经意间与秦王视线一碰,那笑容便凝固在脸上,头慢慢地扭向一边。秦王心里仍觉得这弟弟可爱,不自觉地想抬手捏他的脸捉弄他,却又像想起什么似地,手搓一搓衣裳,便罢了。
他心中有愧。
刚来凤阳时,秦王以长兄自居,整天叫兄弟们来相聚喝酒,带弟弟们忙时练兵、闲时玩乐,弟弟们稍有放纵言行,他就把人抓到跟前来,耳提面命,操碎了心。到如今,他却开始撒手不管。偶尔叫弟弟们来提点、训诫几句,强撑起一副兄长架子,做做样子,就算了。
“起初嫌他管得严,现在他不来唠叨几句,反倒心里空落落,怪寂寞的。”齐王道。
楚王手里正翻阅一本《白虎通》,并不抬头看他,只淡淡地笑道:“那你可真够欠的。”
齐王道:“虽然二哥偏心三哥四哥多一些,但将来就藩,我是会想他的。至少他拿我当弟弟,没像那些人一样,因为嫌弃我娘而疏远我。”
楚王道:“我现在只想早日就藩,离那座脏兮兮的皇宫远一些。也不知咱们就藩时,能不能把娘亲带上一起,就像汉朝那时候。”
“你还心心念念带你娘做什么……她又不疼你,冷冰冰的像蛇一样。”齐王替他打抱不平:“我盼着你早日从这牢笼里出去,是盼你能摆脱你娘,能娶几个你中意的女人,自由自在,舒舒服服过自己的小日子。”
楚王不许别人说他娘不好,闻言怒瞪齐王,齐王讪讪地握住他手,说道:“真的,六哥,我是为你好。”
楚王任由他握着手,垂眼继续看书:“我知道。”
齐王百无聊赖地坐在他对面摆弄了一会儿他手上的金嵌宝葫芦戒指,问道:“等咱们练完兵,回京城,你在这招惹的美人们,打算怎么办?”
楚王凤眼微眯,勾唇一笑:“当然留在这,等我成婚就藩之后,再来纳她们。”
齐王道:“都是妙龄女郎,若家里要给她们许配人家呢?”
“她们一个个都口口声声说爱我,那便该设法守节等我,给我看看她们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楚王说这话时,眼帘极缓慢地抬起,唇角弯弯,神色慵懒如猫。
齐王忽然觉得,六哥是在用这些美人,来还他娘亲欠他的债。
贞节……齐王觉得贞节是件荒唐好笑的东西。虽然许多人瞧不起娘,说她不守贞节,骂她狐媚子,但他觉得娘没有什么丢人的。娘忍辱负重,坚强地活下来,给了他和阿梓生命,慈爱地抚育他们长大,为他们争取她所能争到的一切。那陈友谅自己技不如人,兵败身死,娘又没有过错,凭什么要陪他死呢。
但楚王对于贞节的执念,也自有他母亲胡充妃的一段渊源,各人有各人的心结,因此齐王没有反驳他。
眼下刚开始给老五议婚,等轮到六哥,至少还要一两年,希望那些美人无论嫁不嫁六哥,都不至于钻牛角尖想不开吧。
朝廷为吴王选妃。朱橚挂念自己的婚事,但又害羞,不肯表现出好奇。
他自幼被孙贵妃、镜静、朱棣护着,不太懂得在宫中培植自己的人,难于打探消息。
好在朱棣为他上心,命人留意宫里动向。
听说皇帝属意于宋国公冯胜的次女。
朱棣便问仪华:“这姑娘你可熟悉?人品如何?”书房里,朱橚在旁坐着,低头喝茶,竖起耳朵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