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华红着脸道:“盔甲。”
卓夷笑道:“真是盔甲?若是盔甲,你脸红什么?”
朱棣忙替仪华解围,笑道:“三皇嫂,真是盔甲。”
朱棡轻揽一下卓夷的肩,笑道:“罢了罢了,穷寇莫追。你孤军深入,一人对付两个,怎么说得过人家?”
喝酒行令,下人里头属晋王身边的陈文曲最通诗书,于是选他做令官。
文曲用帕子蒙了眼,在旁敲鼓。击鼓传花,鼓声停时,文曲说一字,花在谁手里,谁就要答一句带这个字的诗,答不上来便要罚酒。
鼓声时缓时急,缓如流水,急如阵雨,咚咚咚停了,正在秦王手中。
众人笑道:“此处二哥居长,果然拔得头筹。”
文曲行个礼,说个“黄”字。
秦王道:“黄河入海流。”
几个女眷一听,正与观音奴当日集句时说的“白日依山尽”相连,都笑道:“不愧是一家人!心有灵犀一点通。”
鼓声再起,花枝再传,传到燕王。
文曲说个“月”字。
燕王道:“长留一片月,挂在东溪松。”
这句的原诗之后有“青天骑白龙”之句,卓夷听了,心道:“燕王到底是有心隐逸乡野,还是其志不小?”又嫌自家那位,胸无大志,只爱在家跟她磨。
思来想去,心思恍惚,花传到了手中都没觉察,竟没能对上诗,要罚酒。因有孕,又不能喝。
秦王笑问:“听王妃说,三弟妹向来海量,怎的今日不喝?”卓夷有孕的消息还未公之于众,秦王不知道。
晋王待要说出来,卓夷觉得羞耻,按着他的手不许他说,笑道:“只饮酒有何趣?舞剑给大家助兴。”
晋王要拦,没拦住。
仪华知道卓夷是双身子,怕她动作太急伤身,忙笑道:“我来给三嫂抚琴。”准备挑一支舒缓的《平沙落雁》来弹。
晋王解了佩剑给卓夷,卓夷擎剑至庭中,拔剑扬手将剑鞘扔还,两指并拢将剑锋轻轻抹过,眼神一凝,起手挽个剑花,长剑如蛟龙出水,气势如虹。
仪华起先有心压慢速度,然而场中卓夷剑气震慑人心,如破竹,如疾风,如瀑布激流,根本由不得她放慢,卓夷反客为主,一招一式牵着她抚琴的手指走。这哪里是平沙落雁,分明是平沙落鹰、平沙落隼。
朱棡坐在场边看妻子舞剑,脑海浮现《洛神赋》的词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年少时倾慕曹植笔下的洛神,心想世上安得美貌若斯的女子。成婚后才知,若世上真有洛神,那洛神定是谢卓夷的样子。
朱棡呆坐着,不由得看得痴了。
卓夷舞完剑,众人掌声雷动。朱棡沉浸在脑海似真似幻的景象中,还没回过神来。
这时击鼓传花传到他手上。
众人皆笑:“巧了,真是夫妇,传花行酒令都要连在一起。”卓夷笑道:“梓君,去给文曲多蒙一层帕子,怕不是纱太薄,被他隔纱看见了?”
文曲说个“绿”字。
朱棡脱口而出:“绿兮衣兮——”众人皆一怔。
《绿衣》乃悼亡诗。
“咒我。”气得卓夷在桌案下偷偷拧他大腿,疼得他忙拍开她的手。
文曲为主子开脱,笑道:“刚才的不算,奴婢换个字,换个,换个‘雪’字。”
朱棡道:“大雪满弓刀。”
众人皆装作无事,将这页轻轻揭过。
歌舞继续至黄昏,众人尽兴方归。
回府的马车上,朱棡怎么都哄不转卓夷,又嘴硬不肯服软,气得卓夷半路叫停马车,下车去。
“下车就下车,有本事,你自己走回去罢!”朱棡还撂狠话。
“凭什么我要走回去?要走你走。”卓夷在车外还嘴。
街上人来人往的都看着呢,朱棡很没面子,不想当众跟她吵,于是只生闷气,不说话。
过了好久,气消了,才开口道:“天晚了,上车,咱们回去。”
听得文曲道:“爷,王妃早走了。”
“走了?她一个女人,怎么能真走回去?你们怎么当差的?”朱棡火气直往上冒:“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
“爷,王妃她们,把咱们马车上的马都解下来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