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华却有些恋恋不舍。大约仍是想家的孤单情绪在蔓延,她希望他陪她。但她说不出口。
朱棣见她迟疑不前,便笑道:“那我们便再走走。”解了披风,待要亲手给她围上,又怕别人看见,就递给阿绿。
衣料间还存着他身上的热气,暖暖地包裹着她。
娘说的“知冷知热”,应该就是这样的罢?
走着走着,天空中又飘起雪花。
朱棣伸手去接,笑道:“瑞雪兆丰年呐。”
仪华问:“殿下喜欢下雪吗?”
“喜欢——”朱棣话音未落便滑了一跤,长庚禄存他们都远远在后头,还好仪华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扶住。
“多,多谢。”在心悦的女子面前屡出洋相,朱棣窘得连脖子都红了。
“殿下不必多礼。”仪华笑道:“等到奴的头发像雪一样白,走不动路,到时殿下扶奴一同赏雪,便扯平了。”
“好。那就先记在账上。”他笑道。
在宫道上慢慢地踱着步子,你一句我一句,畅想起北平府的雪。渐渐雪花沾了满头,待到察觉时,两人相视而笑。
宫中生活,乍来时紧张而新鲜,待得稍久些,就发现日复一日,实则无聊。
她算是懂得了为何逢年过节从上到下都要铆足了劲儿地庆祝,因为非年非节时,日子实在是过于平淡了。
太多事有规矩约束着不能做,又轻易不能与宫外往来,更遑论出宫去。就在这密闭的宫墙里,能发生多少新鲜事?雪化了春来,春来了夏至,头几个月太阳一天天晒着,又几个月天天阴雨绵绵。
因贵妃复出,驭下严格,众人畏惧,都服服帖帖。加之达妃又重新禁了足,宫里整日翻不起什么浪花,宫务也没有太多需要仪华帮忙的地方。
她每日无非侍奉皇后,看书,刺绣,偶尔去各宫坐坐。
即便是寻一个人说话,年纪大些的,说的都是皇帝登基前或自己入宫前的旧事,譬如各宫娘娘,譬如潇虹;公主们则从小在宫中生长,经历空虚,聊的便都是泛泛衣食、珠宝,最多和镜静聊一聊诗书。
唯二的乐趣,一是听皇后和女官们偶尔说起前朝的动静,二是燕王。
不知不觉间,燕王将她的心占满了。
因为燕王的缘故,她每天花心思去想,穿什么衣衫、佩什么花,去想做些什么吃食、他会不会爱吃,会期待见到他,期待每晚他送她回寝殿时宫道上的谈话。
读书读到什么地方得趣,不想立刻告诉潇虹或镜静,想第一时间跟他说。若他有什么开心或烦恼的事,她也想知道。
托这个人的福,宫廷虽然令她厌倦,但还可以忍受。
淡然如水的日子潺潺流淌,流过清明节,过几日,太子妃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