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蓁言肩上的刀伤深可见骨,在暴雨的冲刷下,隐隐泛白。左臂上的箭已经被她拔出,看流出的黑血,箭上应该有毒,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活到白水县。
长时间的狂奔,正疯狂消耗她仅有的精力,况且之前还流了那么多血,现在终于有些吃不消,身体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当她不可控制的向右倒时,身侧一只手将他扶稳,不至于落马。
夏蓁言瞬间清醒,一转头,看到一张憨厚的脸和充满担忧的眼神。她冲男人一笑:“老奇,我没事。”
“嗯,那就好,坚持,应该快到了。”老奇边说,边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夏蓁言便也不再多话,强打起精神,努力睁开被雨水冲击的眼睛,在模糊的视线里,加速往白水县赶。
在几个时辰的狂奔中,她已经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也明白一身武功从何而来。这都要感谢闵珩,不然今夜她们四人就要命丧敌营。
不知上天为什么让自己重生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上一世的悲痛仿佛还在眼前,一想起往事,胸口依然会隐隐作痛,她怕了,也累了。再经历一次,不知道自己是否受得住。
为知道自己到底重生回哪个朝代,她旁敲侧击的问过其余三人,终于知道,她竟然重生到越国安庆三十四年,也就是父兄死的前二年,而且他们现在就在边防重镇誉州,夏家军依然是越国不可逾越的天堑。
得知这个消息,她恨不得马上飞到父兄面前。她想靠在父亲怀里,把所有的委屈、不甘想念都哭出来,可她不能!现在她是闵珩,谁又能证明她是重生回来的夏蓁言呢!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能再见到父亲和哥哥,一切都可从长计议。
当得知父兄还在的时候,她就明白上天的旨意了。
一切悲剧都还来得及制止,她一定要改变夏家被迫害致死的结局。
想到上一世临死前,季林彦心碎的咆哮,夏蓁言的心一紧,也许还能再见见他。
想他们二人果然情深缘浅,今生作为闵珩,随时可能死去,她又怎么能干扰他的生活。
不想再看到他的眼泪,不想再听到他心碎的呼喊。前世他为了她不顾一切,今世换她来守护他。
而闵珩这个将死的可怜人。
从她的记忆来看,记事起就被关在在一个不见天日的牢房里。
每日被宫里来的老道士喂食毒药,测试反应。
每每经历一番折磨,濒死之际,又被老道灌下汤药,从阎王殿给拉回来。
周而复始,年复一年,身边的试药人死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她一直活到七岁,而且越到后面对毒药的耐受性越好,甚至可以把毒药当水喝。
突然有一天,不知道是不是老道发善心,让她走出牢房,她终于可以欢快的晒太阳。
在水池的倒影里,她也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样子。
皮肤黑紫,双眼血红,手脚肿胀,脏污的头发打成结,盘踞在整个头皮上,像活生生顶着一块用了几十年的抹布。
她见过的生人不多,除了老道就是那一批批的试药人,对于美丑没有概念,所以,尽管看到了像鬼一样的自己,也无所谓。
直到一天,她照常在院子里晒太阳,突然眼前多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粉雕玉琢般,玲珑可爱,看着也就三四岁的样子。
小娃娃好奇的走到闵珩面前,怯生生的说:“你是怪物吗?你吃人吗?”
闵珩无奈的摇摇头,是啊!自己的样子像鬼,可不是和吃人的妖精比较像嘛!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很丑,和正常人比,她就是个怪物。
可不知为何,小娃娃很喜欢她这个怪物,每天都会跟在她身后,观察她,模仿她。
有时候闵珩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晒太阳,小家伙也会有样学样的在她身旁躺下,摆出一样的动作。
在七年暗无天日又孤寂无助的日子里,是这个小家伙让她知道什么是鲜活的生命,看着越来越依赖自己的小娃娃,闵珩竟第一次觉得活着挺好。
可最终小娃娃还是死了,从此她又是一个人,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活着。
自小家伙死后,她再也没有去晒过太阳。
至于闵珩如何从怪物变成正常人的,就不得不提她的师傅闵澜。
闵澜当时是个游侠,路过这个地界,听说宫里来的老道在拿人炼药,便来打探一番。
当看到不人不鬼的闵珩时,他想到自己年龄相近的儿子,不忍弃她于不顾,在杀了老道后,闵澜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闵珩带到白水镇,自此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只是没想到,没有老道每月给闵珩喂食毒药,她体内的毒竟无法抑制,在濒死之际,幸而遇到神医岳稹,以毒攻毒,才得以暂时克制住毒性。
岳稹配的毒药,不仅缓解了她体内原本的毒,也让闵珩逐渐恢复正常人的样貌。但闵珩需要每月服食这种特制的毒药,这一服就服了十年。
“唉!你这么命苦,本以为能好好生活,怎么就让我钻了空子呢?如果可以,我希望重生的是你!”夏蓁言捋完闵珩的记忆,很心疼这个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的少女。
但闵珩终归是死了,她能做的就是以闵珩的身份替她好好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到了白水县。一行人进城后,直接赶往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