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程幽兰重重吐出一口烟雾,笑道。
“或许许多人觉得这话太片面,不说别的地方,咱学校不也有几个学唢呐的么?
但这个老唢呐匠说过,现在许多人顶多算是唢呐演奏者,不是唢呐匠。
这唢呐匠是唢呐不离身,以唢呐为生计,吹一辈子唢呐,学一辈子唢呐。
以前的时候,华夏用到唢呐最多的地方,就是北方的婚丧嫁娶,包括那个老唢呐匠所在的黄土高坡。
或许你觉得唢呐难登大雅之堂,可就是那个老唢呐匠给了我一个厚厚的本子。
本子上整理了将近一百多首唢呐曲牌!
或许别的我不敢说,但其中有一首最难的曲子,叫百鸟朝凤。
这首曲子只是听那个老唢呐匠讲起,我就觉得头皮发麻,这样的曲子不要说在华夏,就是整个世界也一定是让人震撼的曲子!”
“百鸟……朝凤?”葛修疑惑的问道,这个曲子自己似乎听过。
“是啊,百鸟朝凤。”虽然两人已经走到了停车场,但程幽兰却没有要上车的意思,继续道,“那些看不起咱华夏民乐的家伙们总是嘲笑我们,说咱们的唢呐是乐器中的流氓。
觉得唢呐的声音要么太阴间,要么太喜庆,都脱不了一个俗字!
其实不是,百般乐器,唢呐为王!
唢呐一响,百鸟朝凤。
唢呐是乐器中的王,这百鸟朝凤就是唢呐曲中的王!”
葛修脑子不够用了,“曲子我好像有点印象,就是喜庆了些,没有你说的这么玄乎啊?”
程幽兰道,“你说的不是真正的百鸟朝凤,你听的版本有鸟叫么?”
“鸟叫?疯了吧,曲子里怎么会有鸟叫?!”葛修觉得今晚的老程神神叨叨的。
“不仅有,还有一百种!
你听过的百鸟朝凤是简化了的,真正的百鸟朝凤的谱子我见过!
和我们经常听到的百鸟朝凤大不一样。
曲子分了好几段,串起来是一个凤凰涅槃,百鸟朝拜的故事!
乐曲有喜有悲,就像……就像西方的史诗级的乐章!
喜是大喜,悲是大悲!
唢呐模仿一百种华夏常见的鸟叫声穿插在曲子中间,传说演奏过程中,会吸引当季的群鸟飞向唢呐演奏的地方……
这个场面,想想都让人神往不已。
有这样的曲子,咱华夏的民乐还怕谁啊?”
葛修眉乐了,“说得这么玄乎,你听过?”
“我……暂时还没有……”程幽兰看到葛修一脸不相信的笑意,赶紧解释道,“我没听过,但那个老爷子听过啊,他和我说的。
半只脚都迈进棺材的老唢呐匠会骗人?”
葛修还是不能相信,“就算那个老爷子没有骗你,但你不想想,他都只是听过。
你就觉得那个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的吹唢呐的小子就会了?”
“对!他能模仿猪叫,就一定能模仿鸟叫……”程幽兰笃定道!
葛修摇摇头,“我并不觉得,而且你说的太悬了,别说一百种鸟叫了,你能说出华夏的一百种鸟么?
别说这种民间传说的曲子了,就是文献里记载的曲子,不也到了现在都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呢?
什么二胡曲的《良宵》,什么听了让人都会下跪的二胡千古绝唱《二泉映月》。
还有什么楚汉相争的琵琶曲,写刘邦的《四面楚歌》,写项羽的《霸王卸甲》。
哦,对了,还有你那古琴。
什么破琴绝弦,再无知音的《高山流水》,还有什么愤慨不屈,浩然之气的杀曲《广陵散》。
甚至我们争议的尺八,现在明明是人家岛国的民族乐器,文献偏偏记载是从华夏国传过去的,那么那首被誉为一生一世,一音一佛的禅曲,尺八曲老祖宗的《虚铃》呢?
这些所谓‘遗失’的古曲、民间曲,究竟真实存在么?
如果真的存在,为什么一首都没有流传下来?!”
“够了!!!”突然,程幽兰的音调陡然拔高,“老葛,我弹了一辈子的古琴,研究了一辈子华夏音乐,做了一辈子音乐教育!
这些曲子一定真实存在,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至于为什么没有流传下来?
现在咱学校当下的环境,甚至整个华夏当下的环境怎样,还不能说明一切么?
如果没有网络,你信不信现在的这些位数不多的曲子依旧不会流传下去?!”
葛修被程老头这么一吼,也没有让着他,“万一只是传说呢?
就像你说的真正的百鸟朝凤,只是大家的传说,传说有人会,传说有人听过。
传说‘有人在高山流水遇到知音,而后听琴之人去世,弹琴之人摔琴绝弦,终生不弹,故有高山流水之曲’。
传说‘目盲老琴师用一生困苦潦倒,把所见、所闻、所感、所想化作一段段扣人心弦、催人泪下的音符,便有了一首催人泪下的千古绝响,二泉映月’。
这些如果都是传说呢?!”
“闭嘴!最吵,信不信我打掉你的牙!”程幽兰瞪眼道。
“打啊,看把你能耐的,一把年纪了,咋了,还想燃烧你的激情?”葛修直接就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