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声从苏鸣手中的那杆小唢呐的碗口处,从阳台缓缓流淌到墨色的夜空,再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带着肃穆且悲怆的宏大,低沉、庄严。
呜呜咽咽,如鲠在喉。
“哐蹭~~~!!!”
一声锣响,开始了哭皇天这首曲牌的正曲。
瞬间,唢呐、二胡、笛子、琵琶、箫、甚至古筝、古琴这些乐器,在苏鸣唢呐的带领下,各种乐器的音色互相交织,谱写成一曲让人不得不屏息安静聆听的悲歌。
此时,王威廉双手称在身前,双膝跪地。
一身白色西装,再加上周遭一圈点燃的白色蜡烛,怔怔得望着面前的3号楼寝室。
在众多乐器呜呜咽咽,沉重肃穆的曲子之下,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看上去哪里像是告白的,这就是来上坟的嘛。
“噗嗤!”
面对如此诡异而又搞笑的一幕,之前争论的小情侣中,那个女生没忍住笑出了声。
而一向对他百般顺从的男生却眉头紧锁,用胳膊撞了她一下,继而用从来没有过的锐利目光瞪着她。
女生更要发火,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妥。
她打量四周,这首曲子像是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旁边为数不多的留学生都在茫然环顾周围,而华夏人却全部都肃穆而立,脸上没有任何的嬉笑。
蓦的,听着这样独特的乐器和鸣,女孩的内心像是一个尘封许久的破旧坛子被揭开。
抖落密封纸布上面的灰尘和污垢,打开之后,竟是有些模糊的回忆。
记忆里,她很小的时候,小到那时候她还住在农村的老家,小到似乎刚刚记事不久。
在老家隔壁,有一个总是佝偻身子,和一只胖猫相依为命的老婆婆。
那个时候,她很喜欢和那只胖猫玩耍,便常常去那个老婆婆家玩耍。
而每逢此时,老婆婆便会拿出一种金色锡纸包起来的巧克力给她吃。
每次不多不少,就一块。
这样的日子她记不清是几个月,还是几年了,在她的印象中应该是很久。
而后突然有一天,那个老婆婆的家里就多了许多的白。
白的幡布,白的孝衣,白的花圈,白的纸钱……
当时的她尚且年幼,但也知道以后吃不到巧克力,也不能去找那只胖猫去玩了。
于是那天,趴在妈妈怀里的她哭得很是伤心。
而关着老婆婆木箱被人抬出来的时候,似乎那天她听到的便是这样的曲子。
这段记忆很模糊,甚至此时的她依旧无法分辨是不是自己做过的一场梦。
但时至今日,后知后觉,再次听到类似的唢呐曲子,她觉得心里酸楚的厉害。
虽然没有到落泪的程度,但她此刻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只是怔怔抬着头,听着这段直击自己灵魂的声音。
…………
如泣如诉的声音,在唢呐的高亢的悲鸣的带领下,越来越让人难受。
只要是在场的华夏人,几乎都或多或少的听到这样类似的旋律。
有些人叫它送葬曲,有些人叫它哀悼曲,有些人叫它白事曲。
但无一例外,它带来的都是庄严肃穆到极致的悲伤与眷恋。
而在场华夏人多多少少都会由此想到某些场景。
某个铺满白色的院子,某个让人悼念的人……
这是在场的许多留学生一辈子都无法了解和共情的场面。
几乎周围所有的华夏人要么双眼通红,要么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要么只是呆呆举着手机,深情悲痛。
而整个学校也似乎是陷入了一种严肃的寂静,似乎整个校园都只有那只唢呐的声音。
剩下的,才是其他乐器相对微弱的合奏声。
如果说刚刚王威廉的演奏用浪漫的深沉来形容,那么现在的合奏就是让他们无法了解的悲伤。
造成这样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是刻入华夏人骨髓的丧葬文化,这是华夏的文化赋予白色的含义。
最后……
随着一声近乎要破开人心脏的唢呐长鸣,拉了个长调,结束了这个《哭皇天》的曲牌。
而就在远处的办公楼,华夏传媒大学的副校长和西洋乐系的院长正在急速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