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是在山上,你昏迷的时候说的,”顾晞云做出又气又怒的样子,“怎么了?难道你没做过乞儿?不想出银子就算了,干嘛抓我的手?你看,都青了!”
秦诏觉得自己冲动了,看向顾晞云的手腕,只见瓷白的腕子上留了一道浅浅的红印。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九香膏,对活血生肌有奇效,你拿去用。我昏迷的时候真的这么说了?”
刚才秦诏用的力并不大,顾晞云其实不怎么疼,不过她还是接过了药,嘟囔道:“当然说过,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秦诏:“那必是昏迷中,脑中错乱,瞎说的。”
顾晞云:“……哦。”
车中本来好好的气氛,被这样一闹,立时变得低沉起来。秦诏也想起了他曾经的过往。
那时候他随家臣出逃,家臣半路被杀,当时只有六岁的他侥幸逃过,只能以乞讨为生。
七岁时遇到了师父,却也没有好日子过。师父教他武功,教他识字,但脾气很坏,经常打骂他。在吃食上也十分粗糙,曾给他吃了半年粥,所以他后来从不食粥。
他看着顾晞云往腕子上涂药膏,愧疚之余,生出的想法竟是,当年他若是能遇上顾晞云就好了。
接下来,两人一跟沉默。到了院子门前,秦诏率先下车,又替顾晞云掀车帘。
秦诏本想接她下车,顾晞云却一跃跳了下去。
院子位于京城边上,占地挺大,两进的院子,每一进都有八、九间正房,还带着东西厢房。
院子很荒凉。原是一个商人用来当库房,放货物的。因前几年总是打仗,已经荒废很久了。原先地上都是杂生的野草,门窗好多也坏了,胜在租金便宜。
憨儿找人修整了一下,将屋子隔成了一些小间,一间里面住四个人。他本来想弄成大通铺的,顾晞云考虑到都住在一起,怕有传染病什么的,就隔成了小间。
憨儿带回来的人都是些老弱,年轻力壮的都能找到活儿干,要不就回家乡去了。
憨儿今天没在这儿,去铺子里了。这里临时由吕老汉管着。
吕老汉头发花白,虽被人称做“老汉”,今年却才四十多岁。
他是四年前从南边逃难来的,因在路上两条腿都伤了,到京城后路都走不得,只能在地上爬,既无法回乡,也找不到活儿做。
憨儿发现他的时候,他正生着病,眼看就要不行了。憨儿将他带回来,请医抓药,养了十几天才好。
吕老汉以前是做帐房先生的,能识字写字,还会管帐。憨儿给他做了一双拐,让他帮忙管着善堂的一些杂事。
吕老汉见传说中的东家来了,激动地带着一帮老头、孩子,上前磕头:“姑娘真是菩萨降世啊,要不是姑娘,还有陈小哥,我这条贱命早就……”
顾晞云忙叫人将他们扶起来:“不兴这样的。我让你们来,可不是白吃饭的,每日都要干活的。如今院子里的这些杂事,不就是你管着吗?”
吕老汉道:“这算什么活儿?我每日里也就各处看看,一天三顿饭还有人专门给做。每天都吃得饱饱的,隔个几天,还有白馒头吃……”
吕老汉说着说着,就快泣不成声了。
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孩说:“吕爷爷你别哭,你是不是怕以后没有白馒头吃了?”
逗得几个人又都笑了起来。
顾晞云摸了摸小孩儿的头,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五。”小孩儿脆生生地说,“你就是陈大哥说的仙女姐姐吗?”
憨儿的大名叫陈化元,他说的陈大哥就是憨儿。
“别听他瞎说,哪有什么仙女?”顾晞云问他,“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小五怯怯地回答:“我们帮着扫地、捡柴禾……我可能干了,姐姐别赶我走。”
顾晞云又摸了摸|他的头:“不会赶你走的,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
她又转向吕老汉,说道:“孩子们总这样也不行。你认识字,不如以后每天抽|出半日工夫,教孩子们认字。我叫人去采买些书和笔墨纸砚来。”
“什么?还教识字?”吕老汉震惊地看着顾晞云,怀疑自己听错了。